“听说你明天就走。”金农说道,“我们老哥们几个一听就急了,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呢?”
“皇命在身,没法子啊。”李禅望着这几个患难之交的新友,独独少了一个板桥,心中惆怅不已:“凌枢突然决定让我和押解卢大人和板桥老弟的队伍回京城,我一下就急了,匆匆来张罗你们的字画,不然回京怎么给皇上交差!”
“板桥和卢大人会不会有事?”黄慎婉转地问道,“李兄在朝廷内宫为官,知道皇上的脾胃,能说个大概,也好让我们哥几个心里有个数。”
“但愿什么事也没有。”李禅掂量了一下,苦笑道:“皇上是懂诗的,他经常到我们南书房谈诗说文,按理说,板桥的词意他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只有一句……”
“哪一句?”金农急急地问道。
“就是最后一句,‘任是铜墙铁壁,终引箫簧’,这一句在皇上那儿闯过去了,也就化险为夷了。”
“这一句怎么啦?没有前面的引据,也就没有这最后的感慨警世了。”
李禅苦苦笑了:“谁不说是呢?”
黄慎与汪士慎都急了,指责金农道:“李兄的意思关键在皇上,没有其它的呀!你跟他较真有什么用?”
李禅笑道:“两位解意,冬心兄也是急了,才闭着眼把我也揽进去的。”
马曰璐:“李大人,你们到花厅去歇息好吗?我和我哥打点好了再请你过来验审。”
来到山馆花厅,金农哥三向李禅商提出了同去京城的事,看来他们是有备而言的,但如此这般,是万万行不得的啊。
李禅假嗔道:“我押送板桥你们不放心?”
黄慎解释道:“李兄不要误解。我们三个人不能让板桥和卢大人在路途上遭罪,所以凑了一些盘缠,一同进京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发什么疯?”李禅一听就急了,“有我在,你们瞎操什么心?”
“我们不光是护送板桥和卢大人。”汪士慎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京城的衙门击鼓鸣怨,帮衬板桥他们一把。”
李禅乐了,苦苦地一笑:“你们太天真了。这是皇上亲自插手的案子,哪个衙门敢接?明话告诉你们,板桥是冲着凌枢他们的胡作非为来的,唯一能救板桥的只有弹劾凌枢,这样,那首所谓‘反词’就有了依附,除此而外,别无它途。”他激动地站了起来,露了自己的底:“我已经写好了弹劾奏折,到京之后,我不进家门,也要先去觐见皇上。”
“李兄。”金农惊道,“这样,不就把你也给卷进去了?”
汪士慎和黄慎也急着说:“是啊,这样合适吗?”
“我所经历的要比你们多多了,沿途南行,凌枢的所作所为我亲眼目睹。他是一只中山狼,一朝得志更猖狂。”李禅激忿不已地说,“丢掉宫廷画师我不要,丢掉南书房行走我不要,我也要冒死上奏,不光是为了板桥和卢大人,更为了江山社稷……听我的没错,你们去了,弄不好会弄巧成拙,朝廷中歹人多着呢,只要有一个人出来借机说你们是一帮一伙的,事情就复杂了。”
3
前往北京述职的福建按察使李玉宏的官轿队伍刚到扬州南城门城门边,就被守城门的兵卒一阵大呼小叫拦住了,护送李玉宏的守备官与城门官交涉道:“请教,扬州城为何这般苛严?”
城门官无奈地说:“我哪想这么严,一天要多塞几大碗米饭,何苦来哉。要不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在城里,我要省掉多少心思!”
守备官商量道:“后面是福建按察使李玉宏大人的官轿,也要下轿检查吗?”
城门官瞄了对方一眼,公事公办的口气里有了些软调:“老哥,实在对不起。除了皇上,概不例外。”
一个身着白缎袍的清秀书生骑着马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他叫李方膺,是李玉宏的四公子,宽大的额头,浓浓的剑眉下一双和善的大眼格外夺人,偶一聚光,犀利透人。
守备官上前恭礼道:“四公子,钦差大人在城里,来往官民皆要接受检查。能否禀报李大人,请他下轿……”
没等李访膺说话,传来李玉宏的声音:“不用请了,我下来了……”
说话间,李玉宏掀开轿帘下了轿,他来到守备官跟前说:“你在磨什么牙,城门官要检查自有他的道理。”说着转向城门官,“请吧。”
城门官手一挥:“检查”转而对李玉宏作揖道,“大人原谅。”李玉宏笑道:“这是你的职责,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嗳,我问你一个人……”
“谁?这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
“卢雅玉,扬州府的知府。”
城门官吓得看了周围一眼,把李玉宏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卢大人是你什么人?”
李玉宏一见对方的神态神秘兮兮的,忙说:“他与本官同年进士。出了什么事?”
城门官大气不敢出:“他惹了大事,刚刚被钦差大人关进牢里。”
“啊!”玉宏大惊失色,急急问道:“事出何因?能说个一、二吗?”
“我是个大老粗,说不好。就听说他杀错了人,是个写反词的,结果他杀的不是那个写反词的。这一下,就捅了大漏子了……”
城门官的话没说完,李方膺走过来说:“父亲,检查好了,我们走吧。”发现李玉宏的气色不对,便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李玉宏沉痛地说:“方膺,卢老伯那儿去不成了……”
李方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