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心态好,不太计较别人的态度。
从小到大,他身边每个人都对他很好,偶尔有人对他耍态度,要么是假装的,要么是暂时的,用不着计较。
他受了黑衣姑娘冷落,不以为意,骑马紧跟在她后面。他故意轻提马缰,让马高步行走,发出响亮的蹄音,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过不多时,郡守府的高门大户近在眼前,大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群人。
黑衣姑娘跳下马,将马系在一旁的大树上,从人群中挤进圈内。
李小驱马走近人圈,目光越过人群的头顶,好奇地朝前看去。只看了一眼,胃部就一阵剧烈的痉挛,肚里的东西险些翻腾出来。他使劲咽了口气,才勉强把东西压下去。
他看到了什么?
门前躺着两个府兵的尸体,左边一个斜靠在墙上,头低到几乎贴住胸口;右边一个仰躺在地上,惊恐的眼睛大张,无神地望着苍穹。
二人血流满地,染红了台阶,在台阶下面积了一大圈。
李小又朝门里溜了一眼,只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知多少具尸体,场景比门外更骇人。
他终于憋不住了,早上匆忙咽下去半块糯米糕一下回到嘴里。
他下意识地想吐出来,又赶紧忍住。
他从袖子里掏出手绢,假装擦嘴,将糯米糕吐在手绢里,裹起来,又悄悄扔到地上。
他东张西望,想找个值得一看的东西,洗洗眼睛,安抚一下心灵。
他盯着一棵老槐树看了一会儿,没用,脑子里还是翻腾着刚才的血腥画面。
盯着一丛芍药看了一会儿,好一点儿了,但芍药花的内涵不够丰富,很快就没什么可看了,血腥画面又在脑海里翻腾起来。
他又盯着一位中年胖大嫂的圆脸看,看得很专注,很仔细:看她下巴上的肉线如何绕过脖颈,形成一条不对称的弧线;看她头上一绺乱发如何挣脱铜钗的束缚,在微风中自由摆动;看她的一双小眼睛闪烁着时而惊恐、时而惊奇的异光……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普普通通的胖大嫂也如此好看。那至少比他心里忽隐忽现的画面好看一百倍。
胖大嫂察觉到了他的偷窥,先是一惊,瞟了他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躲到人群后面去了。
李小失去了观察目标,又盯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看。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挺善解人意地说:“你第一次看见这么怕人的事吧?”
“是!莫非你常看?”
“我也是第一次。腿都吓软了,头皮到现在还麻着呢!”
“那你还看?”
“平生第一次遇见这等奇事,为什么不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知道的都是站在这里听来的,所知有限:原来,去年马邑郡大旱,今春青黄不接的贫民众多,朝廷拨下二十万两赈灾白银,计划以工代赈,整修城池与各处水利工程。官府尚在造册,招揽贫民,不意二十万两白银竟于昨晚被洗劫一空,看守银库的三十多个府兵都遭杀戮,无一幸免。
此案的奇特在于:遇害的三十多个府兵,全是刀伤,没有中毒迹象。他们被杀之时,没有作出丝毫抵抗,几乎一瞬间全部毙命,连呼喊声都没有发出来,睡在后衙的江太守及家人仆役,没有听见一点动静,早上起床才发现府衙出了大案。
府中捕役对此案束手无策,江太守于是呈请镇抚朔州的都团练使方敬,悬赏五千两白银破案缉凶。
李小听了案情,心中大奇:谁有这么大本事,竟能犯此奇案?这样的顶尖高手,只怕普天之下都没有几个,凶手岂不可以锁定在这些人当中?
他回头问李家奴:“家叔,武林中有几人能一下子杀死这么多人?”
“没有人。”
“一个都没有?”
“没有。从大门到府库,在二百步以上。能在二百步的距离上无声无息杀死数十府兵的人,我没有听说过。”
李小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是团伙作案,对吧?”
李家奴吧?了一口烟,反问:“团伙作案,动静更大,哪个团伙有这么大的能耐?”
李小想不出来。
看来这个案子确有蹊跷之处,难怪官府束手无策,要邀请武林人士参与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