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班师回朝。
安妄寻了个理由,先行回了京,在御书房内和安珒谈了整整一个时辰,聊了什么无人知晓,出来时看着艳阳天。
手指虚拢着遮住阳光,做出各种形状来,光影虚斜着于他掌心变幻莫千,良久,少年唇边终于露出一抹笑来,真心实意,无比畅快。
他终于自由了。
一个月后,公主府传来了公主暴毙的消息。
从此,世上再无安望舒,只有安妄。
……
在回京的路上,安妄曾做过一个梦。
一个怪异又荒诞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看着那些令他从不提起的过往携带着久不愈合的伤口一幕幕从他眼前晃过。
他像一个旁观者一般,故作无动于衷的同时又时刻被牵动心弦,手垂在身侧忍不住的攥紧,青筋暴起,好似这样才能承认过往被徒然撕开展露的痛苦。
双生子在封国从出生起就被寓意着不祥,母妃当时为保两人性命,将生为哥哥的安珒从小当成女儿来养大,随着年岁渐长,两人一模一样的面孔难免会让人心生怀疑。
为了不让人注意到这一切,母妃从小就将安珒囚禁在了宫殿内,大小宴会,都不让他参加。
即使是家宴,也是尽量不让他露面。
安妄自小便聪慧,五岁能作诗,十岁便熟读四书五经,在一众皇子公主中脱颖而出,深得父皇喜爱,又因母亲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他在人前活的格外的肆意风光,众星捧月,每每身后都跟着数不尽的人。
而安珒,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只能小心的躲在暗地里窥视、羡慕,生怕被人发现,嫉妒随着年月疯长,终有一日破土而出。
再也无法忍受。
在母妃病逝的那一天,安珒提出了交换身份。
在哥哥恐慌无助,几乎跪地求他的哭诉下,安妄答应了。
因为这是他欠哥哥的。
为了活命,安妄将自己变的毫无存在感,皇帝也很少见到这个“女儿”,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后宫佳丽三千,他的子嗣众多,安妄被遗忘的彻底。
而不论是皇子公主,没有母妃的孩子,都活的特别艰难,安珒早早的便被皇帝赐给了其他嫔妃抚养。
而安妄,无人在意。
仅仅一年的时间,他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锦缎绸衣、眼高于顶的人,最后为了活命,扑上去与野狗撕咬抢食。
那些以往殷勤、谄媚的宫女太监在当时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站在一旁嬉笑打闹,让他学着狗叫声,在地上一步步爬行,每叫一声,赏一个馒头。
似乎欺凌一个毫无反抗能力又能满足自我私欲的公主成为了他们每天活着的乐趣。
骨头似乎……
在那时就已经被人一寸寸打碎了。
活着已成奢望。
炁沉被人压在地上,反反复复地观看着这些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的折辱。
那天结束后,安妄仍旧趴在地上不动,他眼神格外的空洞,小小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突然问他,“炁沉,我的脖子上是不是被人套上一个项圈了。”
炁沉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其实殿下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个项圈似乎又真的存在,人看不见摸不着。
大概,是叫尊严吧。
……
高贵的身份成为了向安妄索命的利器,人人都想踩上他一脚,似乎所有人都喜欢看高位者浸湿在泥潭里永远也爬不起来的样子。
直至最后手握大权,不再任人宰割,他将当初所受的折磨一遍遍偿还在这些人身上,扒皮抽筋,解尸喂狗,内心也并没有感觉到报复回去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