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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玉颔首道:“来金陵已有数日,这还是头一次撞见雨天。”
芸娘自知留不住她,只为她拿了把伞。待到桓玉踏出门的那一刻,她又喊了声“阿玉”,随后拿了件披风过来。
“天冷了,你要记得添衣。”她将桓玉颈下的衣带系好,垂下的眼睫像振翅欲飞的蝶翼。
桓玉道:“此去明州,你也要多珍重。”
来往的车马行人都纷纷寻一个避雨的去处,生怕沾上这秋雨便惹来一场风寒。偌大的街道,竟只剩了桓玉一个踽踽独行的人。
水色织成了一层薄薄的雾,将天际都模糊。远处群山隐在云中,自身的依稀秋色便看不分明。
恍惚又是二十岁生日那天,她和妈妈撑着伞去普度寺拜佛,走过有些年头的石板路,所有细碎声响都温柔。
另一个世界的金陵是她的故乡,这一个金陵又是哪儿?
这一个与故乡毫无相似之处的金陵,又是哪儿?
倘若这真是一个梦,那你真的会将故乡都扭曲成自己不认识的模样,数次来金陵都寻找不到家和爸爸妈妈的影子吗?
既不是梦,这一段注定超不过二十年的逆旅,又何时才是归期?
当死亡真正到来之时,你真的能抛下这个世界的阿爹阿娘吗?你真能再次见到另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吗?
平日里那种行到水穷坐看云起的淡然薄如蝉翼,被一场雨尽数剥去了。思念将她缠绕成茧,她曾以为自己是梦蝶的庄周,如今才发现自己是这如梦世界里格格不入终会醒来的那只蝴蝶。
快到中秋了。
在每年都会来金陵后,她就再也没有和阿爹阿娘一起过中秋。其实和他们一起时也过不安生,她总是会克制不住地在他们身上追寻另一个世界父母的身影。
这对他们都不公平。
在这个世界,她还是一个人最好。
……还是一个人最好。
茶楼之上,谢衍正端坐在窗边的桌案旁,面色冷淡地听对面的金陵刺史奏报。贺刺史仍不知他真实身份,只以为这位太过孤寒的大人是金羽卫的指挥,额头上冷汗涔涔。
“两年前苏州李刺史亲自拿了圣旨给我,说金陵人少,为保均田之制试行无碍,从其余各州、尤其是苏州迁一些户籍来金陵……那些人原本也是几十年前从金陵流亡到其余州郡的,也很愿意回到金陵来……”
这便是他察觉到的异样之处了。
金陵数十年前被大同教屠戮最重,在灭国之时那疯了的前朝末帝又放了一把火想让留在金陵的百姓和他一道殉国。即便吏治再清明,也不该如同当下这般繁华,甚至人口有赶超周围诸州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