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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在行事前便闹出太大风头,她特意逃过了阿娘想要盛装打扮自己的魔爪,没想到却栽到了这里。太傅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不然当年就不会因为女将之事怒斥百官,此时这般估计是在向众人表明他又多么支持与喜爱她。
心中微微有些暖,她又微微抬首,去看上座的谢衍。
他打扮与前几日御书房中差别并不大,只是更隆重些,端坐龙椅之上显得气势更为逼人,可看向她的目光却依旧沉静温和。
莫名便想起那日他抓住自己手臂,不让自己行礼的模样。
他身侧是过寿的太后。这个同样在乱世之中走过的女子两鬓已略有斑白,面容之上也有岁月留下的皱纹,可仍旧孤高旷远,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高傲。
在私下她是一个满心愧疚的母亲,可在朝臣眼中她仍是那个岿然不动的太后。她的威名不似女将那般如灼目流星,也不似谢衍那般因成长太过迅速手段太过冷厉让人胆寒,而是在数十年的周旋与共事中浸到了人们骨子里。
这位才名不亚于其长兄裴太傅的裴娘子、皇朝的太后娘娘也在看她,目光有探究也有宽容。
他们全都站在自己这边,自己并不会迎来女将那般的下场。
士族已经走在分崩离析的路上,在科举顺利实行的那一刻,在师叔下令于江南试行均田的那一刻。
虽女将未成功,但也在世人心中烙下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女子也可为官的印记。自己在世人口中有些浅薄名声,即便今日过后那名声可能败坏个彻底,可她也不惧。
因为她知晓自己走在并无差错的路上。
于是她对谢衍及太后温和一笑,坐了下去。
这一举动像是什么讯号一般,让原本惊疑不定的人都收回了行了一半的礼再次落座。
她脊背挺得很直,单薄却坚韧,听着裴太后的温声言语及众人祝寿恭贺之声,心中却在盘算一会儿该如何言语。
华堂如昼,觥筹交错,看似波澜不惊,宾主尽欢。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小酌几杯略有醉意的裴太傅开口道:“我这些年来都未给太后贺寿,不过今日沾了小辈的光借花献佛,定能让太后展颜。”
太后轻叹了一声:“何须长兄如此挂怀?倒是长兄心病在身愈发孱弱,本宫这个做妹妹的却无力开导……”
殿中有一时的沉默。
太傅的心病是什么?
是女将。
裴太傅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文思,把东西呈上去。”
于是殿中人的目光又投向了文思手中——那似乎是几本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