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见她不是因为愤怒,厌恶,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能承认自己是个遇事只会逃避的懦夫。
点着两盏昏昏油灯的落春宫内。
“娘娘,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多少也得吃点才行,要不然身体会受不住的。”水桃端着熬好的白粥推门进来。
“我不饿。”坐在床上,双手抱膝蜷缩成一团的宋嘉荣双眼无焦距的望着从窗牖照进来,洒落一地的清冷月光。
今夜的月光是清冷的,孤傲的,也和她一样是不被待见的存在。
“你说,我真的那么遭人讨厌吗。”所以珩哥哥才会不喜欢她,说她恶心,连他们的过往都要冷酷抹掉。
她只是希望他喜欢她,为什么他都不允许自己的喜欢存在,还是说自己的喜欢对他而言是一个打扰。
又比如,她的喜欢对他来说是一件恶心的事。
也对,试问天底下的君子,又有谁会被一条毒蛇喜欢上。
越是清楚的明白,她越是想要愚钝的自欺欺人,不敢直面残酷的现实。
“娘娘在奴婢的心里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那些不喜欢娘娘的人,都是有眼无珠的蠢货。”水桃放下白粥,从身后轻轻搂住她。
“娘娘要是难过的话,可以抱着奴婢大哭一场,然后再睡一觉,等睡醒后一切都好了。”
“可我睡不着。”一睡下,当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也让她不断滋生悔恨。
假如她没有给珩哥哥下药,珩哥哥是否就不会再往自己的心上插刀,说她的存在令他恶心,更后悔对年幼的她伸出手,她还能见到他,而不是像现在困在一方小小的四方天地里被他所厌弃。
以前的自己想要见他就能直接去见,现在的自己想要去见,恐怕比登天还难。
迷茫,无助,漂忽的情绪又一次笼罩住她,连呼吸的气息都弥漫着悔恨的艰涩。
他不会爱她了。
可她依旧爱着他
yh
,即便她的爱对他来说恶心至极。
六月过后迎来酷暑的七月,每年的七月份上京城都会热得像个蒸炉,有钱有权的自会寻个清凉之地避暑。
今年帝王避暑的行宫定在去年刚完宫的落霞行宫,随行的除了心腹大臣还有宠妃,唯独被打入冷宫的宋嫔彻底活在别人口中的饭后笑谈。
虽是笑谈,也有人羡慕一个身无外戚的孤女能爬上贵妃之位,更设想如果自己是那宋贵妃,肯定不会像她那么蠢又恶毒。
浩浩荡荡的队伍中,谁都没有发现还多了一个身形消瘦的小太监混迹其中,或者有人注意到了,只是并不在意。
穿着不合身藏蓝色内袍,戴着一顶三山帽的宋嘉荣走在炎炎烈日下,额间,鬓角不断冒出热汗,嘴唇因为缺水发白而干裂,只有不断往里咽着口水才勉强好受一点。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山路会那么的难走,陡斜,太阳晒起来会热得要人命。
“你这个小太监磨磨蹭蹭的走那么慢做什么,是不是存心想要偷懒啊。”穿着甲胄的年轻士兵不满她总是落在最后。
宋嘉荣抬起手抹了一把,热得视线逐渐模糊的眼睛,不知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的随口应了一声。
男人见到她抬起的那张脸,脸上由白转红,本来的呵斥骂声忽然堵在了喉间,支支吾吾老半天才说出一句,红着耳根不敢在看她,“走快点,不要掉队了。”
嘴里忍不住嘟哝起来,一个小太监生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虽说落霞宫距离上京不远,仅凭两条腿走的宋嘉荣等走到行宫时,两条腿不但僵硬胀疼得不属于自己,脚底还抹出一片血肉模糊,皆是由水泡生了磨破,破了又生。
她个头矮小,又总是落在最后面。远远看去像是一只掉队的迷路羔羊,弱小,无助,可怜,偏生又那么的惹人心生怜爱。
有认出那张脸的人,则是偏过脸和其他人骂了一声活该,唯独见到那张脸时又于心不忍,谁让她生了那么张惯会迷惑人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