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怎么办。我把姜鹤欠他的那份一起补给他。”郑时朗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每一个字都不容置喙,“对了,你们总说姜鹤是叛徒,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开口的不是宁若望,而是安原:“他背叛了组织,还试图给我们下套,让敌人把我们一网打尽。他约师傅去了个地方,师傅念及昔日情意,总不信他真是叛徒,便赴了约。那地方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炸弹。纵然师傅拆弹技术了得,也没办法短时间内解决这么多炸弹——师傅就这样走了,姜鹤是罪魁祸首。”
这段话有一部分是安原猜测的,他并没亲身进过师傅的葬身之地,又怎么会知道那里到处都是炸弹。他只是凭借自己的经验,按着那次爆炸的威力,大概估计了炸弹的总数。七颗,他们居然舍得用七颗炸弹让这位终身和炸弹打交道的拆弹天才死在自己一辈子最引以为傲的技术上,拆了那么多弹,还是一辈子拆不完身边这七颗。
宁若望又补充两句:“他先对师傅动了手,再想获取我的信任便很难了。于是他的下一个目标是秦霁渊。姜鹤自己估计也没想到,他平时当成宠物狗养的人竟没有乖乖落入他的圈套,还亲手结果了他。他死了,秦霁渊开的枪。”
秦霁渊要以怎样的心态接受昔日所爱的背叛,要以怎样的心态扣动扳机,这些心事只有秦霁渊一人知晓。
故事到这里就说完了,难怪秦霁渊说他们之间的故事半个小时就能说完。听到这里也已经足够,剩下的事恐怕要换个人问问才能弄清楚了。
“又让二位忆起旧事,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或许还得再麻烦二位一件事了,敌人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退兵,你们回去时若碰得上霁渊,帮我带句话吧。就告诉他我今晚还有事,不回家吃饭了,让他不必等我。”这句话说出口,郑时朗已然下定决心要去那个海边小村走一趟。
宁若望爽快地答应下来。行动结束后,郑时朗寻了个地方换了身衣服,只身前往宁若望口中的那个地址。
这里已经废弃很久了,宁若望他们走后,再没有人推开这扇木门。
郑时朗一推门就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口,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味,还有临海小村少不了的鱼腥味。别的令人不适的因素都可以解释为年久无人,唯鱼腥味不行。这里的鱼腥味太重了,别说是秦霁渊,就连郑时朗闻着都不舒服。
那间小黑屋很好找,众多房间里最黑那间就是了。屋子没开一扇窗,里面的布局也很简单——倒不如说没有布局,只有一副锈迹斑斑的铁镣铐。
镣铐的一段被钉死在墙壁,另一端用来束缚被绑人的手脚和脖颈。阴风一阵,把小黑屋的门带上,郑时朗完全遁入黑暗之中。他捡起地上的镣铐,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饶是他都觉得窒息,秦霁渊要借什么才能熬过这茫茫黑夜。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会知道。秦霁渊是靠那点自己曲解出的爱意扛下去的,他真以为姜鹤爱他,所以姜鹤说什么他做什么,绝无二心。恐惧在被他曲解的爱意面前渺小起来,这本身就很恐怖,因为如果他开始觉得自己这样爱对方是高尚的,他便会愈发卑微。
这地方郑时朗已经不想再呆,他只想回家抱抱秦霁渊。然而此时还不该回去,他还要再去拜访一个人——
秦月缘。
月缘爱吃的那家桂花糕早已收摊,郑时朗只好买了些秦霁渊爱吃的糕点提到秦家。不知道合不合月缘的胃口,但托人办事,空手而来总失了礼节。看看时间,已是九点了,只是不知道月缘会不会已经入睡。郑时朗不打算扰人清梦,如果月缘睡下了,他也不会为了一个答案扰醒她。
月缘见他进门,惊讶片刻,随即反应过来:“郑老师是来找我哥的吗,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住了。”
“今天不找他,有几个问题想和月缘聊聊,不知道月缘有没有空。”郑时朗笑得温和。
秦月缘愣了愣,她发现自己还是看不得郑时朗的笑,竟鬼使神差应下来。其实无论如何她都会答应,毕竟拒绝的理由不是那么好找的,就算眼前人……已经是她哥的人了。
“是我来晚了,卖桂花糕的铺子已经打烊了。照着霁渊的口味给你带了些点心,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秦月缘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餐盒,神经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回过神来。说来奇怪,她和她哥的口味向来相似,唯对这家糕点意见不一。秦霁渊爱吃得很,自己却提不上一点兴趣,再吃几次依然觉得难吃。
只有这时候,才能提醒他,眼前人的温柔都是给她哥的,不是她。
说不准自己确实不适合这支针砭时弊的笔,只适合一双织锦妙手。
覃家是常备着桂花糕的,只等她去吃。先前是常常叫下人排队去买,后来覃净屿干脆去同摊主学了一身做糕点的手艺来,只为让她每回都能吃上喜欢的桂花糕。覃净屿在各种方面都比她亲哥还关照她,亲得不能再亲。
也就是太亲了,让她很难转变思维定势。要接受把覃哥哥变成恋人,恐怕还需要时间。
爱非妥协
“谢谢郑老师,只是我确实不大爱吃这家的糕点,暂留着等我哥回来吃吧。”秦月缘如实说了,还是不习惯完全把郑时朗当成她哥的对象,反倒生出点不敢见如来的感觉,“郑老师想和我聊什么,我猜猜,又是关于我哥的?”
郑时朗点点头。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可秦月缘就是莫名落寞。少女的情感朦朦胧胧,她分不清自己有没有那么喜欢郑时朗,但知道自己不痛快。她的眼神下意识逃离郑时朗,嘴上说的却是:“你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