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宁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时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坐在车里,她手里暖洋洋的,低头一看是一杯热豆浆正放在自己手心。
北城的街边小店里无论何时何地都有温着的豆浆,黎宁翻找出袋子里吸管,插进豆浆杯里喝了一口,豆浆的温度还有些烫,看来是不久前刚刚放到她手里的。
她向窗外看去,这里是个很热闹的菜市场,车子并不隔音,摊贩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北城的大型商超有很多,人们更容易去温暖的室内采购,奈何这里卖的东西实在是便宜。
她伸了个懒腰,不远处的电线杆子下时桉正蹲着逗弄一只狗,是一只养的膘肥体壮的金毛,尽管是一只毛发茂密的狗也被它的主人穿上了厚厚的衣服,连脚上都穿着小狗鞋用于御寒。
时桉难得露出这么温柔的一面,它揉着这只金毛的脑袋,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勾起,金毛嘴里正叼着一块骨头,想要蹭蹭时桉,但又舍不得把骨头松嘴。
最后它还是松开了嘴里叼着的骨头,眯着眼哈着气享受被时桉揉弄。
时桉没有戴手套,他手指上的骨节被冻的有些红,黎宁想着他的手一定冻僵了。
仔细想想,时桉其实也很鲜活,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空洞颓靡,原主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比如他会骑摩托,又比如他竟然喜欢狗。
黎宁有些庆幸,自己醒的有些早,发现了时桉的另一面。
这只狗的主人买完菜回来了,是一个穿着厚重,带着帽子的老人,他手里拎着的重复使用过很多次的购物袋里,正装着几颗没有什么肉的大骨头,想来是和卖肉店的店主低价买来的。
买给谁吃不言而喻。
黎宁看着时桉把金毛的牵引绳递给老人,老人好像是说了什么感谢的话,时桉摇了摇头,目送着一人一狗离开。
他的背影又开始萧索了起来,刚才一人一狗的温暖氛围已经消失不见,他又变成了那个孑然一身的时桉。
他会不会羡慕那只狗?黎宁无意将时桉与那只狗相提并论,实在是时桉盯着那只狗盯了好久,直到狗的背影消失在马路的那头,他都没有移开视线。
有时刻陪伴的主人,有温暖的衣服和贴心的照顾,它的主人生活拮据,但愿意为它买来新鲜的骨头,虽然物质生活算不得好,但肉眼可见的,这只狗得到了很多的爱。
时桉终是收回了视线,他靠在电线杆子上,对面是一个卖大白菜的大货车,摊主就坐在货车的车厢里,看到行人驻足他就把身边的大白菜捧起来叫卖。
像这样的摊贩一整条街都是,热闹非凡的菜市场里,时桉却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又抽起了烟,已经冻僵了的手不太灵活,超市随便买的一块钱一支的打火机不太防风,也不太灵敏了,时桉按了好几次打火机才出现火光。
吞云吐雾。
他扬起了脸,看向刚刚下过雪后澄净无云的天,昳丽阴郁的脸暴露在空气中,他没有带围巾,恰好黎宁的眼神很好,看到了他脖颈下面有一道细细的,已经愈合过的疤痕。
早在时桉第一次发烧的时候,黎宁就悄悄的看到了他身上的伤疤,可每一次见到那些疤痕,她的心尖就会颤一下。
这是属于时桉,永远不会消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