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待多久了?”一握白苇柔的手,竟是冰凉透心,蒋婶不禁心疼起来。
待多久了?她茫然地望着蒋婶,又呆滞地瞪着乔家已烧过大半夜的灯笼。待多久了?不知道情况如何,不知道结果如何,时间有甚么意义?
“我……”她盯着蒋婶,突然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了下来。“蒋婶,苇柔这回给您跪下了。苇柔给您磕头,苇柔求求您,求求您帮帮我!让我看看少爷,让我确定少爷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求您!”白苇柔六神无主,双膝一弯,额头喀喀喀地在地上撞了好几下。
“你这是做甚么?起来、起来!”
见她这样,蒋婶哽咽了,忙把她扶起来。
“你这傻孩子,何苦介入这场是非呢?”看到她额上出现了几道血痕,蒋婶不禁老泪纵横:“见了人又能怎么地?老夫人要知道了,只怕你连这城里都待不下去了。
“苇柔不会让老夫人知道的,不会连累您老人家的,不会的……”白苇柔一个迳地猛摇头,泪眼汪汪地说。
“今晚阿九和我守夜,我想法子把人支开,你小心点,别让人给瞧见了。可是万一……要是少奶奶在,我就没法子了。”蒋婶为难地看着她。
白苇柔望着她,眼底浮现了绝望,但她还是点点头。
在这个家,如果还有人是她不想去面对的,那应该就是赵靖心了。
“我懂。谢谢您,蒋婶!”
赵正清帮乔释谦包扎伤口时他曾经惊醒过,然而那只是一下下,之后他使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极度疲倦之中,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
再度张开眼睛时,他困难地侧过脸,好一会儿才从外头透进的光线中察觉有个人正伏在床边注视着他。
“甚么时候了?”他哑着声音问,才发觉身体的每一寸都沉重无比。
“你醒了!”那个女人带着笑轻喊,声音哽咽。
有一瞬间乔释谦以为是赵靖心,慢慢地,视力在瞳孔中渐渐被凝聚,对方的脸隐没在灯火未及的部分,他只能勉强看清女人整齐梳在耳后的发髻。
“靖……靖心?”他困难地试探,将被子推下一些些,对方并没有应答。
认出那压抑着的啜泣声并不是妻子,乔释谦心不能遏止地急剧跳动。
“苇柔?是苇柔吗?”
“是我、是我!”白苇柔紧紧握住他的手,手背贴着他微烫的脸。
她再也不挣开他的手了,再也不管这该与不该。谁规定爱一个人是罪大恶极?她加重力量抓着他的手,忍了许久的泪水跌了下来。不要不要!她拚命摇着头,她不放隍7d他,老天要罚,就罚她吧!罚她一辈子无依无靠,罚她一辈子劳劳碌碌,甚至罚她下辈子也这么命苦;但只求别对乔释谦太残忍,别让他为她再受任何伤害。
“你头还疼吗?昨天,他们说你吐了,高烧得厉害。我在院外一直等、一直等,不晓得你到底怎么样了?”她焦灼地说,又把他拉下的棉被覆上。
“你不该来的,咱们……说好的。”他无力,偏也无意挣开她的手。
“可你受伤了,我怎么样都放不开呀,是不是?”
“苇柔,那是我的事,别再说了。”
“我知道,但我会担心。我们可以约定……再世不碰面,可……可你没跟我约定要我连心都不能记挂着你,不是吗?就算你要跟我这样约定,我也……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她轻轻啜泣。
他为这些话深深撼动了,那不是甚么千古名句,也不是甚么浪漫诗词,但他就是这样被深深打动了。乔释谦的眼中,不知不觉地浮起泪光……
他猜那是因为手臂的伤口,才令他如此脆弱。
“苇柔,我甚么都不能给你,你何苦如此?”
那句话突然让白苇柔沉默了,空气中安静得只有他轻浅急促的呼吸。很长一段时间,久到要不是她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乔释谦几乎以为她根本没来看过他。她慢慢地起身,握他的手却没移开。她扯下扎在衣襟上的丝巾,又解开了一排扣到腋下的钮襻儿。
雪白的肌肤一截截地露开,乔释谦望着她举动,额头摘下汗水。
“你……明知道我不会爱你的。”乔释谦颤抖着声音,几乎忘记了哭泣是甚么感觉。现在的他并不觉得那是脆弱的,反而是种悲怜,悲怜他和白苇柔之间两两撕扯的折磨。“我不能爱你,你懂吗?我不能全心全意地待你,那对你不公平。不要,苇柔,不要这么残忍对我!”他的手开始推她,梦呓般微弱地喊:“走开,苇柔,你走开!”
她被推离床边,一会儿又静静地移到他面前。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呢?”她轻声地说。褪下了外衣,声音没有哽咽,反而是种不容他人置像的坚决。
乔释谦握紧拳头,他几乎感觉得到自她身上散发的香气,那股属于女子的淡淡幽香,温柔的、甜甜的,几乎席卷他整个人。
“就是这样,我甚么都不要你给;只要你好,我就很好。当你伤心,我陪你一块难过;你笑,我跟着开心。是谁说爱个人就得从他那儿得到一切?我甚么都不要你给,我只想安安静静在你身边待一下子,一下子就够了。”她低喃着他的名字:“释谦,你难道不知道你给我的已经很多很多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努力挣脱过去那个污秽的世界;要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这世界原来还有爱、还有希望?释谦,请你让我……让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