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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甯不免受宠若惊,稍稍抬头,见迎面而坐的女子颊畔含笑,坐如春风,恍惚又一阵心虚。
实则那束花她也没好好费心思,但既是长公主所赐,自不敢往外推,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又行了个磕头拜礼,道:“臣女多谢长公主殿下所赐。”
说着,便将双手张开,置于额顶。
耳畔不意响起一声玩笑:“镇国夫人瞧瞧,这丫头耳根竟红上来了。”惹得贵妇人们娇笑不已。
少甯大囧,一张小脸娇艳欲滴,头垂得愈发低了下去,心里却大加安定起来。
来之前,她让人打听过,知道晖媞长公主和端贵妃关系不错,但同皇后关系却很一般,甚至可以说很恶劣。说到底还是不满谢家仗着扶保陛下御极之功,便在朝中挟势弄权。目下以太子和端王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既亲近了端贵妃,同皇后娘娘的关系便只能愈发远了。她今日也算歪打正着,竟意外入了这位真佛的眼,便不说旁的,只要手上有这位长公主殿下所赐的簪钗在,那谢家三郎即便求到皇后跟前,皇后也定然不会再将她指过去做妾了。
长公主殿下抬举的人,若再被皇后娘娘指给人做妾,便是打了殿下的脸,打了整个皇室的脸。
少甯甚至有些使坏地想,这晖媞长公主大概是天生克他们谢家。
可她不知道的是,并非这长公主天生与谢家为敌,而是有些巧了。早上长公主去宫中给母后问安,路上见一小内侍引着谢家长房的夫人往皇后的仁明殿而去,因谢家这位夫人总是病恹恹的,甚少进宫,她便有些好奇,遣了人去她那打探消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口风紧,可那谢大夫人身边的人却跟漏水的筛子没区别,不过区区五两银子便问了出来。
哼,早年她的母后还曾想要将此女接入宫中教养,虽说也只是为了图个忠臣的虚名,但既自己母后给这小娘子抬了脸,他们谢氏若再想在这脸面上踩上一脚,她便断断容不得。
推合上少甯的手,将钗轻轻斜插入她发间。
小娘子今日梳了高髻,却没攒什么发钗,有了这金丝八宝攒珠钗,便如点睛之笔。晖媞长公主看着她笑道:“小娘子这样貌,日后定然是个福泽深厚的。”又同江氏说,“程夫人,若日后给她定了人家,使唤个人到我公主府上知会一声。”
江氏并一众官眷即便再呆,也听出来了,这长公主是有意要抬举这姑娘。
当即顾不得心中那点子小九九,忙起身颤颤称是。
晖媞让她坐下,笑得如沐春风,心里在想,已三年过去了,太后当年的抬举久远到很多人不记得了,那她便再抬举一次,她倒要看看还能勾出这谢氏什么牛黄倒灶的手段。
李家女娘怎样,她原本并不在意,只是也巧,方才在假山后,隔着洞孔,这许多的姑娘们,她一眼便落到了这小娘子身上。
见其云鬓丽眸、秀颈纤柔,尤其是那身空谷幽兰般静静绽放的气质,这在场的女娘虽多,竟无一人能盖过她去。
自然不需女使提醒,她便认出了人。
那谢家三郎是个什么货色,她能不知道?一肚子羊狠狼贪的阴谋诡计,若非瞧上了什么绝世姝色,又怎会撺掇自己那病恹恹的母亲进宫,同他那位好姑母对着干。
晖媞长公主心头冷笑,谢家那点子鬼祟心思,以为旁人都猜不出来吗?她偏要反璧回去。不说旁的,只要能给那边添堵她就高兴。
同晖媞一道而来的镇国公夫人,看旁边另几个娘子,模样竟皆不如这李氏女,眸中微闪,问几个道:“几位小娘子,同嬢嬢说,近日都在读什么书啊?”
却是一向少开口的程立姝先启唇:“回夫人的话,读了些女则和女训,闲来无事也看了几张诗词,勾了几笔山水。”
张夫人想起来了,“我记得去年开春,我曾办了场诗词会,可是你这丫头拔得了头筹?”
程立姝纳福称是。
张夫人看她便更和蔼了几分,又陆续听旁边几位小娘子都开了口,莫不是些女子闺帷内常读的书。
再问少甯,“好孩子,你呢?”
她微微朝前勾着身子,刚想回答,却听到夹杂在攘乱人声中,一句轻轻的呸。她稍稍转了转头,便见程立娆乜着眸子,捺着嘴角,一脸不悦,只因厅上此时人声鼎沸,倒也将这声给盖了去。
方才本是她得了魁首,不料这样一闹,众人焦点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少甯本也不欲高攀镇国公府的门第,便故意道:“我平日里都是乱看,什么都涉猎一些,尤爱游记和志怪。”
张夫人一怔,方才的热络不免淡下去一些。
闺阁里的娘子,最好同程三姑娘似的,读些女则、女训,若再自由些,也可做做诗、填填词陶冶一下性情,若都涉猎,只怕性子便会有些野了,日后嫁进门子,想着天大地大,哪里还会乖乖相夫教子。
她不动神色,心里却摇了摇头。
他们镇国公府已是显赫之极,本想着倒也不必非拘泥于门第,这李小娘子模样性情都不错,既得了长公主抬举,想着也可往人前站站了,不曾想失侍失怙的丧母长女,到底要不得。
第30章
此时,廊上又起了人声。
有女使进来报,说是端王路过韩府门外,见了姑母马车,便想过来请个安。
晖媞长公主弯着眼睛道:“瞧瞧,瞧瞧,这二郎是个多孝顺的孩子,诸位官夫人,若是觉得不便,本宫便挪个步。”
众女眷哪里敢让长公主挪步,再说今日来此本就是要暗中为自家姑娘选婆家,心里不免揣着攀高枝的念头,若能见上这端王一面,自然是难得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