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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笑,语带讥讽道:“可偏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硬要削了脚后跟也要穿这双不合适自己的金靴,如此穷酸又无知无耻的行径,我若冷眼看着,不添把柴,岂非让她们母子更加顺意了。”叫了声嬷嬷,“传我的话,宣召那程家长女进宫来一遭。”
嬷嬷不解,“娘娘莫非是要抬举那程氏女不成?”
皇后道:“庄王想通过联姻将户部攥到自己手中,做他的春秋大梦!我提前一步捷足先登,将他后路给断个干净。”眉目愈发狰狞,“东宫那么大,难道还养不起几个官女不成?便算是娶回来当个摆设,也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对贱人母子。”
昭嵘出来时,便看到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脚步匆忙地外出而去,好奇道:“阿娘是又交代给了她什么紧急事,这田嬷嬷都要飞起来了。”
皇后拉她坐下,“我儿,这次是为娘没能探知清楚,只记得以往同你爹爹支藩江宁时,三郎曾在咱们府上养过一段时日,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加之人又聪明有决断,母后便看走了眼,这次娘一定好好为你筹谋,你二舅舅家的四表哥,你也是见过的,生得仪表堂堂,听你二舅母说,他的性子也是几个孩子里,最是温和不过的,你——”
“阿娘!”昭嵘打断她,轻轻皱着眉头道,“阿芜当真是不知,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娘,为何次次非要在你谢家门里为我踅摸夫君,那谢家有什么好的,我听闻那谢荣戬不过区区弱冠之年,身边便收用了几名通房,还未成婚,那院里通房的肚子都快足月大了,这样的人,阿娘究竟为何非要我上赶着去填坑?”
皇后怔了一下,脸色一时有些暗淡,道:“四郎的性子是绵软了些,这也是一开始阿娘选了你三表哥没选他的原因,只如今看来,心软也有心软的好处,心软好拿捏,你嫁入舅舅家后,有嫡亲的舅父和舅母做婆母,身后又有母后同你大哥哥为你撑腰,这谢家西院日后便能尽掌在你手中了。”
又晓之以利,“这桩婚姻的好处,不单是这一桩,日后你嫁了进去,想回宫中便回宫中,若不想住在驸马府,母后还能再让你父皇为你赐一座公主宅,便同你大姐姐一样——”
“母亲可莫要再提我大姐姐,”昭嵘将自己的手从皇后手中抽出,“我大姐姐让当年有了心仪之人,偏母后非要强逼她嫁给什么郡公嫡子,结果呢?终日以泪洗面,两厢分了居住不算,最后尸身冷着从人家宅子里抬了出来,虽后来爹爹当了太子,已寻了法子将那家尽数砍了头,可大姐姐却再也回不来了。当日我还小,我记得你哭求大姐姐嫁入公府时,说是爹爹不得祖父宠爱,夹在肃王叔和永王叔之间,不定何时便要被这夺嫡之水给没了去,让她这个女儿为了全家人的性命着想,为爹爹和咱们寻门助力。可人家郡公府偏看上的是永王,折磨死了姐姐来向永王表忠心。”
她冷笑着,“怎么,阿娘这又想故技重施,拿女儿的终身去换太子哥哥的稳固了吗?”
皇后听了这话怒不可遏,斥了殿里宫人们出去,并指抵在她额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糊话,又发得哪门子的倔,你以为你长姐的死,你娘我就不伤心?可当时能有什么办法,你阿爹不在先帝那里得宠,本以为被远远支了藩,便能一家安然,娘也算绝了让他争抢荣华的念头,可那些人偏偏不放过咱们,追到江宁来,险些将你活活溺死在水里,直到今日,你的身子湿寒侵体,还需要时不时地灌药才能过冬,生生将身子催成这个样子。你以为你娘我看着就有多好受了?我辛苦筹谋这些是为什么,你能不知道?咱们娘俩的指望都在你太子哥哥身上了,你以为你现在固位公主了,成了金枝玉叶,便能高枕无忧了?我且告诉你,我的后位,你大哥哥的太子之位,盯着的人多了去了。来日若登上那个位置的,不是你大哥哥,只怕你连条性命都保不住!”
“所以,娘便非要将我往谢府门里打发,不是木石心肠的谢三郎,便是软弱无能的谢四郎,即便是知道他即将生下一个庶子,拼着让女儿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也要如此?”
“娘哪里会舍得让你成为笑柄,一个贱人贱种罢了,偷偷的,一杯鸩毒便能了事。”
昭嵘目露骇然,“娘为了成全哥哥,成全娘家,不惜还没过门,便让女儿手上沾了人命?”
皇后试图牵她的手,却被打开了,红着眸子,“娘如何肯让你手上沾血,这些事,无需你亲自吩咐,娘自然会提前为你做好,只你阿爹不肯同意让你二表姐嫁入东宫,不然,娘也不舍得你小小年纪便嫁做人妇,出宫去同婆母生活。”
昭嵘脸上泪水漱漱而落,“谢家四郎,暗弱无断,即便是个小妇都能轻易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上,若要女儿嫁给这种人,还不如让女儿去死。”
皇后也有些不忍,只一想到东宫便心志又坚定几分,“阿芜,你听娘的话,娘都是为你好,日后你会明白的。”
昭嵘已不想再同母亲争论了,只起袖抹了一把泪,“阿娘,说到底,不过因我是女子,不能跟大哥哥一般为你争回荣光,你待娘家,待大哥哥总是比我们姐妹要好的。千言万语,女儿只一句话,即便是死也断断不嫁舅舅家,若阿娘你逼急了,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说完,也不管身后皇后的殷殷呼唤,当即哭着跑出了仁明殿。
第40章
少甯睡了这一觉,通身都舒畅起来,黄昏时在素瓷服侍下换了衣衫,到寒山院给程老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