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霜抿着嘴,将纱巾系牢了些,只露出了鼻子与眼睛这小长条。御街两边已是人头攒动,百姓们议论纷纷,炸开了锅。御林军极力地维持着中间的通道,见有推攘,厉喝一声,百姓急忙退了回去,有些人手里还拿着菜儿,大喊道:“该杀,该杀……”
白如霜跟阮燕北站在屋檐下,片刻,鸣锣开道,远远的一行人骑着高点大马而来,随即是提着大刀的十多个刽子手,那明晃晃的刀,闪射着光,让人毛骨悚然,睁不开眼睛,后面就是一长队的囚车,百姓们谩骂着,尽情的发泄着,好似跟他们都有深仇大恨。
白如霜垫着脚,伸长了脖子, 见领头是司马栋,领着刑部与三司的官员,目光平视,神情严肃。白如霜激动的心情失落了几分,虽然见到司马栋这般亲切,可是她想见的人是宛烈扬。难道他病了吗?还是太子爷不管这杀人的事?
阮燕北见她垂头丧气,拉起她的手,边走边道:“走,绕到菜市口去,他或许早在那里了,这里只是押人的!”
白如霜欣喜地点头,跟着他一路狂奔,绕到菜市口,囚车还没有过来,但是百姓们却已不少。那监斩台离斩首台有丈许,此时只有兵丁,依然没有人。白如霜跟阮燕北挤进了人群里,阮燕北将她护在胸前,扶着她的肩,挡住别人的冲击。犯人一到,人群也骚动起来。司马栋上了监斩台,而四十多个人被推上斩台,五花大绑,就连几个孩子也是。啼哭的声音尖锐刺耳,一阵阵震人心弦。
“哥哥,满门抄斩,真的是大大小小都要杀掉吗?可是害人的,不是才几个吗?那些孩子多无辜啊?”阮燕北不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该是恨之入骨才是啊!或许就是这个丫头太善良了,才被人害成这样。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善良,才会有这么多的男人爱护她,喜欢她。他也一样,就想保护她,无条件的护着。阮燕北低头在她的耳际轻叹道:“是啊,但是按律该是灭九族的,就算没有夺太子位的事,废后所做的夺子杀人的恶事,有皇家亦是大忌,更何况她们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恨吗?”
白如霜静静地道:“我恨,她们三番二次的害我,可是一人做事一人担,惩罚了恶人也就罢了,为何要杀孩子呢?还有这些人好像是丫环跟仆人。不行,太子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才这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是我的罪过,我会更倒霉的。我要写封信给他,让他放了无罪的人!”
白如霜转身往外挤,阮燕北只得护着她出来,但是人越挤越多,水泄不通。白如霜用尽力,哀求着往外走。她沙哑的声音根本无人理会,阮燕北将她抱了起来,高声道:“借过,我妹妹生了病,会传染的,快让开……”
周边的人听得这样一吼,又见她脸儿遮的严严的,信以为真,急忙闪躲,阮燕北抱着白如霜到了外围,两人急急找了家店,借了纸笔,急急地写了起来。阮燕北突听得太子爷三个字,担步出门,果然见人身穿杏黄色的袍子,头上带着金冠,骑马而来,果然是气势逼人。阮燕北急声道:“如霜,好了吗?太子爷来了……”
白如霜急忙放下了笔,奔出了门。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高兴地潸然泪下。他瘦多了,下额似被削过一边。脸儿冷若寒冰,白如霜不由自主地轻呼着奔上了前。可是她的声音就算喊破了喉咙,他也听不到。阮燕北带着她往里挤,凭着他的臂务,几乎将百姓当成墙一样扒开,一个一个,让她往前去。忽得她停下了脚步,面容失色。阮燕北察觉到了异样,抬头探去,只见宛烈扬的身侧立着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一身白色的绣花锦袍,头上梳着云螺髻,胸前佩着硕大的珍珠链子,碧玉耳坠摇晃着。虽说这貌谈不上上乘,但也是个清秀可人的丫头。阮燕北嗔怒道:“是不是看到这个女的,你又伤心了?有什么可伤心的,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女人对他来说,就像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白如霜阖上眼脸,虽然她知道,她不可能是他唯一的女人,可是她没想到,他又纳了妃。而且这穿着打扮,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那串珍珠她也曾有过,可惜毁在火里了。而且她身边的丫头不就是红珠吗?站在他身边的应该是自己啊,而现在她人不人,鬼不鬼,却只能远远的看着,日思夜想,却原来早已被人替了。白如霜拭去了泪,调转了头,又往外挤。但是挤进容易,出去更难。 她扑在了阮燕北的怀里,哽咽出声。阮燕北轻拍着她,安慰道:“不伤心,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是值得了。以后别这样傻,也不用牵挂了,不是你对不起别人,是别人对不起你。看,那个是谁?还是大肚子?”
白如霜拭去了泪水,抬头探去,竟然柳茹儿也被带来了,侍卫将她押了过去,让她立在刑台前。她的头发凌乱,双手绑着,由两个女衙役押着。面无表情,似乎家人的问斩也无动于衷。
白如霜想着自己的脸,胸口急速的起伏着,恨不得冲上前去,问个明白,她为何要如此歹毒?只是她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地移到了宛烈扬的身上,突见那女子半掩着脸,跟他嘀咕着什么,不由得醋意泛滥,咬着唇瓣,只至嘴里一丝咸味。他怎么可以这样,头一回,以为她死了,娶了三个,这一回以为她死了,又娶了,算什么独爱她一人,全是假话,这个骗子,她恨死他了,她有今天,全是他赐的。白如霜目光微敛,狠狠地瞪着他。他坐在正中的椅上,面容冷俊,低垂着头,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相爱的人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他不爱,她心寒……
“如霜,我们走!”她颤抖的身体,伤心欲绝的表情,让他心疼。伤心了也好,看到了,才会死心。才会安心地山庄养伤,他从来都不觉得当娘娘比当农妇好。为官的仗势欺人,这皇家更是不可一世,他向来不喜跟这些人往来的。
白如霜转身抓着他的腰际,往外走。孩子的哭声从前方传来,白如载的心似被钝了一下。听得边上的人说:“作孽噢,还是个刚来投胎,就要死了,估计一岁都不到吧!大概是饿了……”
白如霜回头,见那妇人被松了绑,边哭着边给孩子喂奶。她突得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可怜,想起母狐舍命相救,倘若这个女人有能力救孩子,她也一定会的。白如霜从袖子里将纸掏了出来,塞在阮燕北的手里,叹道:“哥哥,你帮我将信扔过去,不管行不行,我做了,结果如何不管我的事!”
阮燕北凝视着她的眸子,她的眸子闪动着泪光,真切地肯求,让他难以拒绝。倘若刚刚是被她感动,那么这一次她已触动到了他的心房。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她仍然想救这些让她失去一切的人。阮燕北着重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了碎银子, 用纸儿包住,再用丝帕包好,扎紧,用力一挥,东西飞了出去,几乎是直冲宛烈扬而去。侍卫们见一不明物,还以为是暗器,急忙冲前大嚷道:“有刺客,保护太子……”
宛烈扬这才回过神,还以为真的是有人来劫场。侍卫将东西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见是一张纸还有银子,急忙递上。宛烈扬这才收回了视线,让众人退下。当他的眸子看到纸上的字时,手不由地微微一颤,急呼道:“司马栋,你过来,看看这个……”
司马栋见宛烈扬的脑袋僵硬的颤动着,神情激动异常。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上前拿过了纸,不由地大吃一惊,抬着探向宛烈扬道:“太子爷,真是娘娘的笔迹吗?不会是有人想救人,故意的吧?娘娘不是找到了……”
宛烈扬往后踉跄一步,将面前的桌台一掀,冲上刑台, 望着人群,眼前只见着一脸不明事因的百姓,这些人都抬起了头,看着眉头紧锁,表情复杂至极的宛烈扬。宛烈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堵得慌,四处旋转着,仰声大喊道:“如霜,白如霜,你给我出来,在哪儿?白痴你给我出来……”
百姓听得一声狮吼,身体后倾,场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无数莫明其妙的眼睛,聚集要他的身上。司马栋奔上了前,扶住疯了似的宛烈扬,劝道:“太子爷,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