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徐城,已经是十一点钟。
沈淮让司机与杜建开车去驻徐办,他掏出钥匙独自上楼,打开门看到成怡就穿着睡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脸下还压着一本书;有件外套滑落在地板上。
四月下旬夜里,天气还有些凉,沈淮轻手轻脚的将外套脱下来搁沙发上,刚要走过去将成怡抱上床,外套里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
铃声大作,成怡从睡梦中惊醒,打着哈欠,侧着身子将滑到地上的外套抓起来,说道:“我还想着一边看书一边等你回来,没想到这本书这么无聊,才看了四五页,瞌睡虫就来了……”
成怡娇嫩的脸蛋给书页压下两道淡红的印子,长长睫毛在灯下轻颤,睡眼惺松的样子,犹显娇媚。
沈淮从外套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跟成怡说道:“是小姑打过来的电话。也不知道小姑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挨着成怡坐下来接电话。
成怡挽着沈淮的胳膊,脑袋偏过来,靠在他的肩膀,听他跟小姑通电话,但听到小姑在电话劝沈淮想开些,不要在意短时间里能不能兼任东华市委常委的事情,她这才知道省委书记钟立岷曾找过沈淮他爸谈过提拔沈淮兼任东华市委常委、却给沈淮他爸拦下来的事情。
成怡待沈淮挂了电话,才难掩讶异的问:“钟书记找你爸谈过这事情?”
沈淮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件事才好,心里堵得慌,只是无谓的叹了一口气。
沈淮昨天在电话也都没有跟成怡说起这些事,将手机搁桌上,他只觉得身心疲惫,跷腿躺在沙发,头枕在成怡丰满结实的大腿上,将跟他父亲在淮山碰到的事情说给成怡听,说道:
“钟书记找他谈这事,我事先也不知道。他要是不说,钟书记也不可能跟我说这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会有人再提起来。他偏偏做贼心虚,以为钟书记会跟我说这事,所以他在淮山遇到我,就当着淮山市委书记魏福明的面,把这事说了出来。他大概又是怕我到老爷子跟前去告他的状,他想抓住主动,今天晚上又打电话给小姑,想让小姑做我的思想工作——我是真不知道,他为这么点破事至于心虚成这样子?”
“你爸终究还是不理解你。”成怡也不想在沈淮面前数落他爸的不是,但为这件事感到气恼,沈淮他爸无意从淮海调走、给沈淮腾出更大的发展空间,也无法硬说他的不是。只是,沈淮他爸不说这件事,钟书记那边当然更不可能主动往外说,成怡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沈淮他爸会在淮山市委书记魏福明等外人在场的情况,跟沈淮说及这事。
这事流传出去,在别人的眼里,很可能就是沈淮跟他爸父子之间的一桩笑柄。而这件事要是传到钟书记的耳朵里去,钟书记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成怡问沈淮:“钟书记要是知道这事,会怎么想?”
“是啊,”沈淮看着天花板,说道,“我也在想他可能并不是因为纯粹心虚,才故意在魏福明等人面前说这事的。”
成怡大体也能推测出沈淮他爸心里可能存在的另一种担扰——沈淮他爸虽然跟省委书记钟立岷表示无意主动离开淮海,但不意味着钟立岷就不能直接在省常委会议上提出沈淮担任东华市委常委的动议。
对沈淮来说,上兼东华市委常委,推动力是大过阻力的。
沈淮年仅三十,在区县领导岗位上的任职年限低,以及他父亲在省里担任副省长等等,都是不利沈淮短时间内进一步得到提拨任用的因素,但这一切不利因素,在霞浦县这几年的建设成就之前,又多少显得黯淡无光。
一旦沈淮以绝对成绩,被提名上兼东华市委常委甚至担任省委委员,这时候压力就会传到他爸的身上。
在所有人都以为沈淮理应上兼东华市委常委,这时候该主动避嫌的可不就是沈淮他爸?
在沈淮他爸的眼里,也许认定沈淮是那种为了往上爬,会不计一切手段的扫清一切障碍的人,为了防止沈淮与省委书记钟立岷联合起来逼他的宫,故而他才将跟沈淮之间的父子矛盾公开的揭露出来,让省委书记钟立岷有所顾忌,不会强行提拔沈淮。
也许这种猜测更接近事实的真实面目。
想到这里,成怡也是轻叹一口气。
当年她爸为了屈从宋乔生,强行将满心委屈的她哥送往国外,多年来不相往来,这事就叫她看透政治的虚妄跟冷酷,然而今天更没想还能看到沈淮他爸竟然在这种事情上跟沈淮心机深沉的勾心斗角,她也实在想象不出来,沈淮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
成怡俯下身子,将沈淮紧紧的搂在怀里,想给他安慰。
见成怡心情也沉郁起来,沈淮伸手拍了拍她近在咫尺的娇美脸蛋,说道:“自从滇北回来,我心里就没有这个父亲,所以,他心里怎么想也好,怎么做也好,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你也不用为我气恼了。不然,我在你的眼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官迷样子呢。”
“我又没有说你是官迷。”成怡娇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