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到那张图纸,瑞初愣了一下,听敏若说让她拿去办厂,忙道:“一个纺织厂用不到这么大的地方,女儿手里还有些银钱,在郊外买些房屋便足够使用了。”
“叫你拿就拿着吧,放在额娘手里也没用。你若准备办个大些的厂子,那单买些房屋便不够用,何况还要安置人手,这庄子正好合你使。”敏若塞给瑞初,“你若不要,额娘就不高兴了。你办厂子不用额娘的银钱可以,地得拿着,不然额娘什么都没帮上你,心里可不好受。”
听她如此说,瑞初只得无奈收下,并道:“厂子还没建起来,额娘您先占了大股了。”
敏若笑眯眯地道:“那额娘就指着你这厂子给额娘养老了!”
瑞初也轻轻一笑,将图纸收好,伏在敏若膝上,任敏若轻轻抚她的背,半晌轻声道:“我会将一切都做好的,不会让您失望,不会让姐姐们失望,”也不会让我自己失望。
敏若抚摸着她的鬓发,道:“额娘希望你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与目标而努力前进。”
瑞初轻轻点了点头,娘俩都没再说话,享受着这安静亲密的时刻。
法喀的伤势难愈,一时半刻不能见好,回程的路上可谓是小心再小心,康熙拨了三个太医出去,随时照看法喀的身体伤势,又从御前拨了宫人去服侍照顾。
敏若本打算叫冬葵过去照看,结果却慢了康熙一步。
她为此去向康熙谢恩时,康熙正批阅着奏章。
他在木兰围场刚遭遇了一回袭击,仅修整半日便又投入数不清的政务当中,哪怕是回程的路上,康熙手边也没少了折子。
御驾驻跸当地,宫人先安置好桌案供康熙使用。
迟迟查不出野狼袭击案的幕后之人,康熙最近的心情不大好,又有被人暗中窥视算计所带来危机感。
他心中怀疑其中有蒙古的手脚,又或许朝中也有他怀疑的人,因而才愈发躁郁难安。
走前他召见许多蒙古王公,在诸事没有结果之前,不能一味的震慑敲打,适当的安抚更利于他收拢人心。
皇帝这职业,做上了就没有放假这一说法。若一心奔着江山稳固去,那更不能有一刻的懈怠。
他看起来镇定威严深不可测一如从前,但大家也都清楚,遇袭之事一日没有结果,他心里就不可能完全安稳。
康熙处理要紧政务时面上总是不悲不喜,哪怕是离他最近、最熟知他性情的宫人也不能从中窥探出什么,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
他所表现出的喜怒,要么是他不在意的、觉得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的,要么就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见敏若来了,康熙道:“倒是稀奇。起来吧,有事?”
“为法喀之事来,您派遣御前宫人去照顾法喀,实在是费心了。他如今躺在榻上起不来,便央妾来替他谢恩,表达他那‘一片真挚感激与自觉无福享受的惶恐不安’。”这话敏若是带笑说的,康熙撂下折子轻哼了一声,眼里也有笑意。
“叫他好生养伤便是了,别每日琢磨这些废话。”康熙道:“马上回到京师,朕还怕他媳妇来哭呢!”
这话里透着亲近的意思,但虽然海藿娜原是宗女出身,她阿玛阿颜图与康熙却已不算近支亲,也并无甚爵位,这一点从海藿娜并无格格等级封号便可看出。
这份亲近,自然是从法喀那来的。
敏若听了,却郑重道:“为您护驾尽忠,是法喀为臣子应做的,不然也枉您这些年对他的偏爱恩眷,也枉他做了这些年的领侍卫内大臣了。海藿娜深明大义,心性通达,又怎会不明白这一点?若她因为法喀护驾受了些伤就要来闹,那妾才真是要对她失望了。”
康熙无奈道:“朕不过玩笑打趣一句罢了。……听瑞初说她打算做什么纺织工厂?”
敏若点点头,“可不是,她难得有件想做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妾便没拦,您觉着这事不妥吗?”
康熙道:“倒没什么不妥的,只是你也太娇惯孩子了,瑞初要办纺织院,你就又给庄子又给地的,人手也随她调用,她要上天摘星星,你还能给她搭个天梯不成?”
害得他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敏若笑吟吟道:“也不是什么好地点的庄子、肥沃的好地。几顷荒地罢了,随瑞初拿着玩去吧。办个纺织厂妾这做额娘的还能帮一帮,她要上天摘星星,妾才真是无能为力。
妾正要与您说这事呢,这做生意里头的水深,咱们瑞初一时兴起一头扎了进去,妾只怕她再吃什么亏,也怕她受了哪家权贵的欺负,再让她给个敲门庇护钱什么的,您知道瑞初的性子,那怕是得给她气得拿鞭子上门抽人了。
这事上,妾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还是得请您这个做阿玛的照拂照拂咱们闺女,好歹孩子头回想要做什么事,也不能叫她稀里糊涂的赔得太惨,又吃一肚子委屈气啊。”
康熙听她如此说,眉目稍缓,轻哼一声,道:“堂堂京师,天子脚下,还能叫瑞初在这受了委屈?那京兆尹府的人也真是无能了!”
敏若抿唇轻笑,知道这件事是稳了,日后康熙也不会再阻拦。
本朝当然没有公主做生意的先例,但一来瑞初要做的纺织厂更像是惠民济民,后续经营方向控制好了便不算与民争利,传出去朝臣们也无话可说,二来这些年间门瑞初开的先例多了,也不差这一条。
只是……敏若看了康熙一眼。
瑞初这仗着皇帝老爹的势建厂子,算不算是挖封建主义墙角,偷敌人的粮草养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