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访客并不局限女性。许多年轻男子也争相来访,邀请她骑马兜风、野餐或护送她上教堂,他们甚至差点大打出手,最后凯琳只好说她早已答应布先生,委婉地拒绝了他们。
布莱登也展开热情的追求攻势,他选择忽视凯琳的言行。他可以说是她形影不离的护花使者,她敢肯定他很快就会向自己求婚。一个月已经过去一半,她猜想他不会再拖太久。
自从那番有关重建的谈话后,她就很少见到肯恩,甚至是用餐时间。纺棉厂的机器已经运抵,所有人都忙着安置的作业。但只要有他在旁边,她总是不安地察觉到他的存在。当她感觉到他的视线时,她就会放肆地和仰慕者调情。有时他似乎只觉得好笑,但有时某种黑暗的情绪会掠过他的面容,令她感觉不安。
绯闻一向传得很快。不多久,凯琳就知道肯恩和美丽的甘薇丽经常出双入对。当地的女士一直认为甘薇丽神秘莫测。虽然她出生在南卡罗莱纳,婚后却一直持在国外,过着性感的生活。传闻她的丈夫还画了一幅她的裸体画,大胆地挂在卧室墙上。
某天晚上,凯琳回家用晚餐,却发现肯恩坐在起居室里看报纸。他已将近一个星期不曾出现在餐桌上了,她很惊讶看到他,更惊讶他穿著正式的黑色礼服和白衬衫。通常他在家里一向穿得很轻便。
「你要出门吗?」
「抱歉让妳失望了,但我今晚要在家里用餐,」他放下报纸。「今晚我们有客人。」
「客人?」凯琳低头看着她沾满泥土和墨渍的家居服。「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没有想到。」
今天对凯琳可说是诸事不遂。莎妮一直阴阳怪气,她们还吵了架。罗牧师夫妇来访,转述大家都在谈论她没有合适的伴护,住在「日升之光」并不恰当,要她暂时先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凯琳极力保证杜小姐能够胜任伴护的工作时,柔拉正好出现,坚持大家帮忙卷绷带,包扎南军的伤兵。他们离开后,凯琳协助莎妮清理餐室的墙壁,搞得一身脏,之后她在写信给伊莎时,又翻倒了墨水。
她刚出去散步回来,还没有时间换衣服。她原想家里只有杜小姐在,不必打理自己也没关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我必须换件衣服。」她道,但露西已走进来宣布。
「甘太太到了。」
甘薇丽飘进起居室。「嗨,肯恩。」
他展开笑容。「薇丽,见到妳真好。」
她穿著件时髦、高雅的翠绿色晚礼服,红发绾成法国髻,更显得明媚动人。相形之下,一身家居服的凯琳就像只丑小鸭。她不由自主理了理裙子,但似乎没有多少帮助。
她发现肯恩正在看她,神色间有着抹奇异的得意,彷佛很喜欢拿她邋遢的外表和完美的薇丽相比较。
杜小姐走进房里。「噢,我不知道有访客。」
肯恩为大家作介绍,薇丽优雅地响应,但那一点也无法纾解凯琳心中的怨恨。甘薇丽不只高雅成熟,还散发着一股凯琳没有的自信。和她比起来,凯琳觉得自己格外青嫩、笨拙、毫无吸引力。
薇丽和肯恩讨论着报上的文章。「……我故世的丈夫和我一向是贺格林的支持者。」
「那名废奴主义者?」杜小姐的身躯轻颤。
「废奴主义者及报社主编。」薇丽回答道。「在欧洲,贺先生支持北方的社论广受推许。」
「但,亲爱的甘太太……」杜小姐惊喘道。「妳不可能是意味着──就我所知,妳出生在查理斯敦。」
「的确,杜小姐,但我早已跨越狭窄的地域观。」
「老天……」杜小姐以指按住额头。「我的头开始痛起来,恐怕我是无法用晚餐了。我要回房间休息了。」
凯琳沮丧地看着杜小姐逃离了房间,留下她和这两人独处。为什么莎妮没有告诉她甘太太要来,如果她说了,凯琳就会留在房间里用餐。肯恩太过分了,竟然要她和他的情妇一起用晚餐。
她的胸口疼痛,但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肯恩的行为踰越了礼仪的分际。
薇丽坐在沙发上,肯恩则是在一旁的织锦座椅上。薇丽谈到某次汽球意外的轶事,他仰头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们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似乎根本忘了凯琳的存在。
凯琳站起来,不想再看他们一眼。「我去看看晚餐是否准备好了。」
「等一下,凯琳。」
肯恩起身走向她,黑眸里的算计令她心怀戒意。他打量着她绉巴巴的罩衫,手伸向她的头发。她来不及闪避,任由他从她的发上取下一小截树枝。
「又爬树了?」
她胀红了脸。他对待她的方式彷佛她只有九岁,故意在他世故成熟的女伴前让她出糗。
「告诉莎妮等一下再上晚餐,等妳换掉了这身骯脏的衣裳。」他不再理她,转向薇丽。「请原谅我的被监护人,她最近才从礼仪学校毕业,恐怕还不能完全消化她的课程。」
凯琳的双颊染上羞辱的红晕,愤怒的言语塞满胸臆。他为什么这么做?他从来就不在乎外表。她知道他和她一样喜爱户外活动,而且不拘泥正式的礼节。
她勉强克制住脾气。「恐怕今晚我也无法用餐了,甘太太。我好象开始头痛了。」
「这似乎是有传染性的。」薇丽轻柔、嘲弄地道。
肯恩抿起下颚。「我们有客人在。不论妳是否头痛,我要妳在十分钟后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