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淡淡道:“你周全,必然已经代替朕将年赏发下去了。”
秦昭道:“儿臣不敢逾越,只是尽兄长的本分,给弟妹们发了年赏。父皇尚未颁赐年赏,儿臣与弟妹们都不大习惯。”
老皇帝笑了笑,却不知道是喜是怒,只道:“太子,你太不会说话。”
秦昭刚要继续请罪,老皇帝便抬了抬手:“行了,起来罢。”
他朝身边的方士摆了摆手,方士们便捧着祈福香囊和红封,走到了皇子公主们面前。
这便是今年的压岁年赏。
老皇帝揣着手,瞧着底下的子女们,收敛了帝王威严,只像一个寻常父亲,淡淡地同他们说话:“又一年了,若是出宫去玩,别一个劲地往人堆里钻,在外面别贪嘴。”
一众皇子公主们齐声应是,老皇帝摆了摆手:“行了,下去罢。”
众人刚准备退走,老皇帝忽然道:“对了,老五,你留一下。朕今早修行,总是心神不宁,你留下焚香。”
秦骛站得挺直,微微颔首,双眼波澜不惊:“是。”
其余众人退走,秦骛上前,在香案前跪坐下,打开香炉。
老皇帝盘腿坐在软垫上,腰背挺直,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香炉中升起轻烟。
忽然,老皇帝开了口:“老五,昨夜宫宴,附离送那两个人来,你知不知情?”
秦骛面无表情,淡淡道:“回陛下,臣不知情。”
“嗯。”老皇帝就这样应了一声,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老皇帝挥手屏退方士。
方士们退出宫殿,守在外面。
他低声道:“我儿,你母妃是附离部落的和亲公主,你的眼睛不干净,你的血脉也不干净。天师还给你批过命,说你是命中带煞,天石上也是这么说的。”
“你须得多多修行,洗清骨子里的煞气,等哪一天,你的眼睛变黑了,那才算是洗干净了。”
“你不要听旁人鼓动,这天下,太子承继,往下还有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六皇子,唯独你不行,谁让你的骨子里淌着草原人的血?”
“你这个命,是附离给你的,你如今是齐国人,不要同附离人过多往来。朕能让你出冷宫,也能再把你给送回去。”
“讨好你的兄弟们,不要动不该动的念头。这就是血脉不纯的皇子的生存之道,从前没人教你,今日朕教你。”
老皇帝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敲打,放低了声音,继续吟诵自己修行的经文。
其实,老皇帝说话的时候,秦骛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专心焚香。
倘若仔细看看,便能看见他双唇颤抖,仿佛也正念着什么经文。
老皇帝的话他是一点儿没听进去,他正在专心地给扶容祈福。
秦骛并不害怕什么,他知道,老皇帝什么把柄也没有抓到,只是故弄玄虚地敲打他一番罢了。
老皇帝没有什么才能,只是缩在兴庆殿里,一面诵经,一面摆弄权术,敲打太子。
秦昭软弱无能,专门吃这一套。
秦骛才懒得听。
还是给扶容祈福比较要紧。
*
扶容是跟着六皇子来兴庆殿的,他不能进殿中,只能等在外面。
不一会儿,皇子公主们便出来了。
一行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宫门,随后四散分开。
扶容找到六皇子,快步迎上去:“太子殿下、殿下。”
太子殿下朝他微微颔首,六皇子把老皇帝赏赐的东西塞给他:“你收起来吧,我们出宫去玩。”
“好。”
秦昭早就安排好了,算上二皇子和三皇子,三辆马车早已经在外面的宫道上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