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2026年12月19日
天气:冻僵了
讨厌年末,讨厌国内的年末,讨厌一个人走冻到发抖的红毯路,讨厌不由分说关掉我的麦的混乱舞台,讨厌挂上虚伪的笑面对虚伪的人,讨厌让我痛到呕吐的情绪器官,最讨厌在我最丢脸的时候突然出现却什么也不说的董思成。
纸面洇开一团厚重的墨渍,叶蓁蓁眼睁睁看着墨渍愈发浓重,直到模糊了方才艰涩写下的名字,方才如梦初醒般移开笔,墨渍中心随之破开,补不回了。
索性把这页纸连同后几页全部撕下,揉成一团投进垃圾桶,又望着窗外纷纷扬扬鹅毛般飘落的大雪发起了呆。雪越下越大了,埋葬了高楼大厦霓虹灯火,世上只剩下纯净的白。
叶蓁蓁再度提笔——
2026年12月20日凌晨
天气:大雪
我又想堆雪人了
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一样样穿戴好,叶蓁蓁最后把手机和放在玄关柜上的夹鸭子模具揣进口袋里,在凌晨十二点多的冬夜下楼堆雪人。
晚上回家时还干净的路面又积起厚厚一层雪,没过了她的脚踝,这没什么,叶蓁蓁走到上次堆雪人的空地,蹲下身把雪塞进模具里,摇晃,拍打,开模,一个雪鸭子完成。
装雪,摇晃,拍打,开模——
反复重复着机械化的动作,一只两只小鸭子又变成了鸭子军队,脚下的雪地浅了一大片,叶蓁蓁掏出手机,摘下手套,解锁,拍照,下意识打开微信,停留在消息列表又顿住,片刻后关上手机重新开始机械化的动作。
积雪消耗得更快了,与成片的雪鸭子一同出现的,是叶蓁蓁身前的雪地上被砸出的大大小小的水坑,水坑缓慢地朝外侵蚀蔓延,她抬手抹了把眼睛,反倒抹了满脸的雪,在皮肤上迅速融化消散,最后无论是脸还是手,都变得冰凉湿润。
她呆坐半晌,再次打开了手机,点开通讯录反复翻找,下定决心做一个深夜扰民的坏蛋。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的是有些时日没听到的声音:“喂?蓁蓁,干嘛?”
“锟哥,你想堆雪人吗?”该死的怎么又开始哽咽了。
“……”对面沉默些许,随后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我在陪winwin喝酒。”
原来深夜扰民的坏蛋不止她一人,叶蓁蓁突然又想笑了:“别喝了,来陪我堆雪人吧。”
08。
第二次踏足这片位于海淀区的高档住宅区,钱锟仍不得不感慨,那丫头是真的赚了不少钱,那么多死亡行程没白跑。可这里实在太大太空,无人的雪夜更显孤寂,天地都被白茫茫吞没了,也就叶蓁蓁那疯丫头才会在这种时候堆雪人。
他循着记忆朝里走,还不忘拽过半醉不醉走着走着就落在他后头的董思成,前半夜被好弟弟提着酒找上门借酒消愁,苦情单恋爱而不得的故事尚未听尽兴,后半夜就被故事女主角一个电话喊出来堆雪人。
真有他们的,别不是把他当成剧情推动npc了吧?
得亏他视力好,否则兴许会错过穿着白色衣服与雪地以及周围的鸭子大军融为一体的叶蓁蓁。她大概真的在这堆了好久雪人,除了成片的鸭子大军,还有大大小小姿态不一的几个雪人,眼下正用力把雪往一个雪球上拍。她抬起头,看到了他们,迟疑片刻,又像什么都没看到般低头继续摆弄雪人。
钱锟想说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走近了才发现她头顶发梢都是雪,难怪和雪人融为一体了。露出的小半张脸和手指也是通红的,手套被扔在了一边,不是说还在生病不舒服吗?找死啊?
他捡起手套放到她面前,见她仍不为所动,无奈道:“干嘛?谁又惹你了找我告状啊?”
“没有,我只是想堆雪人。”叶蓁蓁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又捧了把雪往雪球上拍。
“戴了手套再玩,”钱锟好声相劝,就当不知道她发的哪门子疯,反正另一个发疯半夜在群里摇人喝酒的当事人他也带来了,“听话点,多大的人了都。”
“不想戴。”叶蓁蓁背过身抹了把眼睛,任由手套落在一边,开始团另一个雪球,小孩子闹脾气呢?气得钱锟只想当场撂挑子不干。
幸好有人灵魂出走一晚上,现在终于有了动作——
董思成越过他走到叶蓁蓁面前,几乎是强硬地抓住她的手远离雪球,一言不发地把手套往她手上套,虽说紧绷着脸面无表情,动作却是与之不符的愈发细致温柔。
就应该是这样才对嘛,钱锟不由得大感欣慰,这么些年了,他果然还是看这两人在一块黏黏糊糊的样子比较喜欢习惯。
随即他就见两人无声对视良久,果不其然是董思成先败下阵,柔和了眉眼,抬手替她拂去头顶发梢沾上的雪,还有不知何时布满脸的湿痕,“哭什么啊……”
“我没哭,只是太冷了。”她低下头埋在膝盖间蹭了蹭,便没事人样继续团雪球,“我要堆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