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我14岁时,母亲和萧姨娘经常避了我偷偷的商谈什么。我以为在沉寂了14年后,母亲终于重有了“上进心”,要对付父亲的妾室了。我有些忧心,虽然萧姨娘培训了我2年“宅斗”,母亲跟边上也学了不少,但她是个真正的老实人,怕是不是那些日日沉浸于宅斗的人的对手。
在母亲和萧姨娘又一次避开我“密谈”时,我收了身边的针线篓,矮身悄悄溜到后窗下,将耳朵贴在窗棂上。屋内萧姨娘喜滋滋的声音传来:“夫人,都打听好了。萧墨公子才华最出众,不但以18岁的年纪中了秀才,他的学识更是咱们县太爷亲口夸赞的。家里也……”“不行!”我被母亲的厉呵惊的心跳慢了半拍。回过神来,听得母亲放缓了语气道:“读书人大多负情薄幸,我怎么能让我的容儿再吃这个苦?”声音带着哽咽以及……凄厉。我心下黯然,母亲是恨着父亲的吧。
半晌,萧姨娘继续道:“陈富公子家里最具财富,年15,面白净,性情奸猾了些,不过做生意的人都这样。虽然是独子没有兄弟帮衬,但是将来整个儿陈家都是他的。若是好事成了,我们小姐日后必不吃苦。只是……”
我听到这里,心中方明白这是母亲与姨娘为我张罗亲事。虽然我才14岁,身量儿、脸盘儿都未长开,在这个世界已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我心下有些好笑,两个小孩子结婚有些像过家家似的。又有些感动,如今为我操持这些的也就是母亲和萧姨娘了。
母亲听见萧姨娘迟疑,问道:“陈家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萧姨娘道:“我听人说陈富公子里衣袖口上打了不少补丁。”屋内暂没了声音,我有些疑惑,萧姨娘既然说陈家富裕,陈家独子里衣怎会有不少补丁?莫不是古代人均财富水平不高,所以所谓的“富裕”并不是很有钱?
沉默一会儿,母亲问道:“还有一户呢?”萧姨娘道:“是城东李地主家的三子,名叫李壮,16岁。李家有一妻一妾,良田2顷,佃户20户。李家4个儿子,没有女儿。老大和李壮是正室所出。老二和小四是他家妾室所生。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的,李家4个儿子处的亲厚。从来都是一起打架,一起做活的。”
母亲道:“兄弟相处亲厚就好,有了事情也不怕独木难支。这李壮品行可打听好了?”萧姨娘道:“都打听好了。这李壮不仅干活是一把好手,还对他母亲十分孝顺。李夫人身子虚,畏热。李壮就挖了个大地窖,年年窖满冬雪,夏天拿出来给他母亲降暑。”母亲点头,甚是满意:“可见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但凡孝顺的孩子也坏不到哪里去。这李夫人为人如何?”
萧姨娘道:“李夫人为人十分和善,李家庶子对她也十分尊重。每年李夫人生辰,他们都要弄来些或小巧或精致的东西当贺礼。听说去年他们兄弟二人捉了皮毛火红的狐狸给李夫人做了围脖。”母亲道:“庶子对大夫人尊重倒也寻常,只是这般真心孝顺却是难得。可见李夫人对庶子是十分慈爱。”萧姨娘笑道:“可不是,李夫人对庶子都能慈爱,可见是真和善了。”
母亲又问道:“这李壮生的如何?”萧姨娘道:“长的高高壮壮,粗眉厚唇,是个憨实的样貌,不算俊俏。”母亲道:“憨实好啊,憨实的人厚道,不忘本。”萧姨娘欲言又止道:“就是,就是有些黑。”母亲不以为意道:“男人家的要那么白净做什么?能知冷知热就好。”萧姨娘道:“谁说不是,可是他生的也太黑了些。”母亲奇道:“有多黑?”萧姨娘道:“听说有一回李壮做活晚了,他小弟去地里喊他回家吃饭。说也巧,那天没有月亮,李壮做活热了脱了上衣,李家小四提着灯笼往前一照,只看见圆滚滚的一条白色的裤子向他走来,眼睛一翻吓晕了过去,病了十好几天呢。”
母亲笑歪在椅子上,好容易收了笑道:“真有这么黑?”萧姨娘道:“就这么黑,我亲眼见的。除了俩眼白和一口白牙,浑身黑黢黢的。”母亲道:“男人家不必注重外貌,长的不磕碜也就行了。你出去方便些,哪日你回娘家时帮容儿和李家夫人说道说道。要是成了,容儿少不得要给你磕个头。”萧姨娘连连摇手道:“夫人信任我才让我给小姐说亲,再说,小姐是主子,我哪敢要小姐磕头?只是,那陈家毕竟富裕些,夫人不再考虑考虑?”
母亲道:“陈家虽然富裕,但陈富一个独子陈夫人都不舍得做一套好些的里衣,这样吝啬,容儿去了怕是要受委屈的。再者,士农工商,商者最贱,我虽是个不争气的,不能使容儿嫁的门当户对,却也不能图银子,把女儿许给商户之家。此事不用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把安比槐出身人品给改了,考据党手下留情
第二章 我听着屋内在商量怎么找中间人上李家说亲,悄悄的起身退开。拿起绣棚,却扎不下一针。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又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合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姨娘满身喜气的走出来。远远见着我,走过来,拿起我手中的绣棚仔细打量,道:“小姐的女红越来越好,有夫人七八分功力了。”又抬眼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忽然感慨道:“小姐长大了。”我听着莫名的红了脸。
后面的事情我没有刻意打听,只是母亲枯槁的脸上忽然焕发了生机,萧姨娘也是整日里喜气洋洋,并偷偷的采买了些正红色的布料,让我绣些鸳鸯之类。我仿佛察觉了些什么,并不多问,只是随着萧姨娘做了越来越多的绣活。
时间就这样平平淡淡带着些羞涩迷茫流逝,转眼间2年时光过去。这日午后,母亲春困,尚在午歇,我贪图春日暖阳,搬了凳子在庭院中刺绣。忽然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不禁抬头望去,却是一个从未见过、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正盯着我猛瞧。眼里满是探究和评估。我心中微恼,只是她这打扮像是父亲前院的妾室,我与母亲如今处境尴尬,不好随便得罪与人,不好发火,只得忍了,准备收了针线篓搬了凳子回屋去。
她见我弯了腰收拾针线篓,居高临下道:“这就是大小姐吧,生的真是标致。”我恼怒她这幅姿态,仿佛当家主母对着新买的丫头似的。站直了身体,也不去搬凳子,转身就走。谁知这妇人一把抢过我手上的针线篓,拿着我绣的半幅鱼戏莲叶,啧啧赞道:“大小姐女红精湛,瞧这鲤鱼仿佛活的一般。”我不做声,又不好去抢她手上的绣品,只得僵立着。
她也不介意,兀自拿着那半幅绣品摩挲,忽然道:“大小姐绣的这样精致,怕是值不少银子吧?”说着眼睛又往我脸上看来。我恼她打量货物一般的评估眼光,只想早早回屋去。强撑了个笑脸道:“原是绣来顽的,不知道值几个钱,姨娘若是喜欢,就拿去吧。”说罢也顾不得心疼我这几日的心血,舍了那副鱼戏莲叶,转身就走。
关了门还是满心的火气,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刚才我那副样子真像是落荒而逃。不由又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番,活了两世了,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提心吊胆了几日,发现偏院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好笑自己疑心重,便把这事情丢到后脑去了。
这日一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暴雨。我的心里越发的烦躁。这几日也不知怎的,这辈子在这偏院修身养性十几年了,居然暴躁的有些克制不住脾气。一会儿在屋里转几圈,一会儿在绣棚上扎两针,一会儿又觉得这天气不正常,没有一刻安静。终于在把一只兔子绣成四不像的时候摔了绣棚子。扑到床上直挺挺的躺着。
母亲知我从小就不喜阴雨天气,今日又要下不下的压抑了整个白天,我如此暴躁母亲也没有说教我。待到我摔了绣棚扑到床上,母亲也摸索着过来将我揽在怀里,轻拍我的背脊。我自前世就喜欢赖在妈妈怀里撒娇,如今这般渐渐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越发的窝在母亲怀里不愿起身。母亲一直觉得亏欠了我,让我还未懂事便跟着她吃了许多苦。平日里十分惯着我。
正是这时候萧姨娘神色惊慌的冲了进来。见着萧姨娘惊慌发白的神色,散乱的鬓发,心中咯噔一声,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萧姨娘不等母亲发问,直接扑到我们跟前喘气着喊道:“夫人不好了,老爷要将小姐许配给刘瘸子!”
母亲听得萧姨娘语气中的惶恐无措,连声问道:“刘瘸子?!什么刘瘸子?!我们不是和李家说好了吗?”萧姨娘眼中泛上泪花,恨恨道:“李家是我们自己私下说定的,老爷并不知晓。也不知道那刘氏是怎么和老爷说的,竟然哄骗了老爷将小姐许给那刘瘸子!身为妾室,这样作践安家嫡女,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我见萧姨娘这样语气神态,心知那“刘瘸子”估计不是什么好货。但是这世道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如此厌恶母亲,将我们母女关在这偏院十多年不闻不问,如今我的婚事母亲是说不上话的。既然父亲定了刘瘸子,只盼他不是多么不堪之人。于是强笑着道:“姨娘莫急,惹得娘亲也跟着着急。我听着,既然叫刘瘸子,怕是腿脚有些不方便。只要人能上进啃吃苦,依了父亲也无妨。”
萧姨娘听我如此说,不待母亲发话,已泣不成声道:“小姐你养在府里,哪晓得那刘瘸子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他如今已经53岁,年纪都够做你爷爷了不说,家里7、8房小妾通房,三个儿子四个姑娘全是庶出,听说前两位夫人的死也与刘瘸子很有些干系。”
我立时懵了,这样一个人,父亲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萧姨娘继续道:“刘家以为把丑事掩的干净,却不知这松阳县县城哪个不晓得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