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上海充满了肃杀之气,声势浩大的罢工、罢课、罢市潮席卷了一切,然后便是政府的惨烈镇压,刀枪棍棒把原本繁华的上海市打的支离破碎。当这一切尘埃落定,本应车水马龙的街道变得空旷萧条,只剩下了一地的条幅、纸屑,和一些破木烂砖。一些破布烂衫的乞丐穿梭在这些乱物中,随意的翻找着,看着那撕扯凌乱的破布,也不管有没有血迹,直接抢在怀里,庆幸着今年的冬天自己又厚了一层被褥。
罢工潮的原因,搞得上海差点宵禁,晚上的盘查前所未有的严格了起来。也正因此,粉荷苑也停了几天,而这也算遂了朱虹冉的心愿。毕竟她一直担心,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朱利民跑出去闹乱子。现在不去上班了,朱虹冉也安心的天天在家陪着朱利民,许是朱利民拒绝了刘长辉,朱虹冉也少了原来的冷淡,两人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
“最近外面怎么样了?”自从朱虹冉回到家,就一直盯着朱利民,不让他出门。所以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朱利民也只能通过朱虹冉获知。
“还好吧,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唉,你没必要这么盯着我,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参与。”
“不让你去,我怕到了现场你忍不住。”
朱利民洒脱一笑:“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只是想看看原来的老朋友。至于他们做什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参与,你应该试着相信我。”
朱虹冉低着头用木棍在地上乱画着:“他们被抓你不参与,我相信你,但若是他们被杀了呢?”
“什么意思,这次闹出人命了?”朱利民眼里充满了担心。
朱虹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对着朱利民点了点头:“死了不少人!”
朱利民神色一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最终双手抱头,痛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要知道,即使当时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顶多也就多一条命而已。”
朱利民抱着头,摇摇脑袋:“我应该跟他们一起的,他们拿我当兄弟,可我却退缩了,我对不起他们。”
看着这样的朱利民,朱虹冉却喊了起来:“他们是你的兄弟,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想陪着他们一起去,而我只想让你陪着我。我有错吗?”
朱虹冉的突然呵斥,让朱利民哑口无言。他现在不知怎么反驳,也不想反驳,于是便默默地拿起拐杖回了卧室。朱虹冉呆坐了一会儿,也觉得烦躁,于是便离开家门出去散散心。
大街上没有几个人,朱虹冉一路想着心事,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江边。翻涌的江水声,打断了朱虹冉的沉思,抬头眺望着江面,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不断地闪现。那里是她与莫雨涵、朱虹冉写歌的地方,那里是于明尸体被捞起来的地方。一处处的看去,朱虹冉也不断的挪着脚步。
沿着江边一路走,等朱虹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见天色不早了。朱虹冉便寻了条大路,找准方向准备回家,转过一条长街,路上倒是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了,想来外面平静了这两天,人们也放下了心中胆怯,开始出门谋生了。
本准备回家的朱虹冉,突然被一个巷口摆摊的女子吸引了注意。朱虹冉愣了一下,然后便直奔女子而去。走的近了,看清了女子的样貌,朱虹冉心中一动:“怎么是她?”
来到近前,见女子卖的是画扇,看做工像是自己做的。女子裹着单衣,疲惫的倚在墙角,显然没注意到正走过来的朱虹冉。
“扇子怎么卖?”
听见有人搭讪,女子急忙站起身,抄起一把扇子,边递过去边说道:“三……”
抬头看清来人的样子,女子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朱虹冉接过扇子,笑了笑:“好久不见啊,胭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