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布思耸耸肩,没吱声。
“好像有录音,”女管理员说,“当时录音室有人来录了。”
克拉克拿出笔记本。“能告诉我录音师叫什么名字吗?”她问道。
“阿比盖尔·托马斯,”管理员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哦,你是问我录音师的名字吧?查理什么的……”阿比盖尔·托马斯闭上眼睛冥思苦想了半天,然后睁大眼睛,“查尔斯·里奥丹。他在利斯开了一家工作室。”
“谢谢你,托马斯小姐。”雷布思说,然后又问,“你觉得我们还应该联系一下其他什么人吗?”
“你们可以去和PEN那边的人谈谈。”
“朗诵会当晚领事馆没来人吗?”
“我觉得应该没有。”
“确定吗?”
“亚历山大对俄国当前的状况持反对意见,而且敢于直言不讳。几个星期前,他还参加了《问答时间》座谈节目。”
“那是个电视节目吧?”克拉克问道,“我有时也看那个节目。”
“这么说当时他的英语水平相当高?”雷布思猜测道。
“那得看他了,”管理员诡秘一笑,说道,“假如他不同意你的观点,似乎一下子就不会讲英语了。”
“听你这么一说,他确实很有个性。”雷布思承认道。他看到靠近楼梯处放了张桌子,上面摆着托多罗夫的一小堆作品。“这些是要卖的吗?”他问道。
“没错。你想买一本吗?”
“这里面有没有哪本书凑巧有他的亲笔签名?”他看到她点点头。“如果有的话,我想买6本。”管理员站起身来去拿书时,他伸进夹克里掏钱包。他发觉克拉克好像在盯着自己看,于是跟她咕哝了点什么。
好像是在说“eBay”什么的。
克拉克的车没收到罚单,但是旁边有些想通过的摩托车手,摆出一副臭脸。雷布思把装书的袋子扔到汽车后座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跟斯嘉丽打声招呼再去找她呢?”
“这样比较好。”克拉克表示同意,拨号后把手机举在耳边。“我想问问你究竟知不知道怎样在eBay上卖书啊?”
“我可以学啊。”雷布思说。紧接着他说:“告诉她我们想在托多罗夫公寓跟她见个面,免得他本来好端端的,我们却把长得像他的人扔在太平间。”他说着,拳头贴在嘴边,强忍住哈欠。
“困了吗?”克拉克问。
“和你一样有点困。”他告诉她。
克拉克打通了爱丁堡大学的电话总机,说要找斯嘉丽·克罗威尔,于是人家帮她接通了。
“是克罗威尔小姐吗?”对方一阵沉默,“不好意思,克罗威尔博士。”她眼球一转,想请雷布思帮忙。
“问问她能不能帮我治治痛风病。”他小声言语。克拉克一边告诉了斯嘉丽医生那个坏消息,一边捶了他肩膀一下。
两分钟后,他们出发去巴克勒奇。那是一个6层高的格鲁吉亚式街区,对面是现代化(比巴克勒奇难看得多)大学高层建筑,其中有一座塔尤其出名。据说爱丁堡大多数人都希望它有朝一日能破败不堪。那座塔或许也感受到了人们的这种反对情绪,便开始自我消残,时不时会有大片的漆层脱落下来。
“你从来没在这里上过学吗?”雷布思问道。当时,克拉克正开着车颠簸在石板路上。
“是的,”她说着,硬是挤进一个停车位,“你呢?”
雷布思哼哼一声。“我是个恐龙级人物。那个年代,就算你没有学位证书,没戴过学士服也照样可以成为侦探。”
“青铜器时代恐龙不早绝种了吗?”
“我没上过大学,所以对这方面知识不是很了解。等我们到了那儿,有没有时间弄杯咖啡喝呢?”
“你是说在公寓里吗?”克拉克看到他点点头,“你会喝一位过世人的咖啡吗?”
“我又不是没喝过。”
“你别说,我还真信你这话。”克拉克从车里走出来,雷布思跟在她身后。“那人肯定是她。”
只见斯嘉丽站在台阶中央,已经打开了公寓正门。她轻轻挥挥手,克拉克和雷布思也冲她挥手示意——克拉克挥手是因为她觉得有必要这样做,雷布思挥手则是因为斯嘉丽长得太美了,一头赤褐色秀发呈大波浪状,一双黑色的双眸,曲线美的身材。她身穿一件绿色紧身迷你超短裙,黑色紧身衣,棕色马靴。那件小红帽上衣只到腰部。一阵风吹来,斯嘉丽将一缕头发从脸庞拂到脑后。这时,雷布思感觉自己仿佛在看吉百利巧克力广告。他发现斯嘉丽的睫毛妆有点花了,说明她得知托多罗夫的噩耗之后哭鼻子了。不过,她在介绍情况时还是相当有条理的。
他们跟随她爬了4层楼梯,来到顶层平台上。然后,她拿出另一把钥匙,打开了亚历山大·托多罗夫公寓的门。雷布思在平台上喘了喘气,这时也跟了上来。公寓不是很大:一段窄小的走廊前方是起居室,不远处是一间小厨房,还有一间狭窄的浴室,一个独立卫生间,一间单人卧室。站在卧室里能看得到外面的草地。屋檐的天花板有点向下倾斜的样子。雷布思想,有没有可能托多罗夫突然在床上坐起身来,后脑勺重重一磕。尽管主人过世了,屋子显得很凄凉,不过倒也不算空。
“我们感到非常抱歉。”克拉克说。当时,他们三人已经在起居室了。雷布思环视四周:废纸篓里塞满了皱巴巴的纸,上面写满了诗歌,破旧的沙发旁扔着一只白兰地酒瓶,一张折叠餐桌上放着一台电动打字机,墙壁上方贴着一张爱丁堡公交地图。没看到电脑、电视或者音箱设备,只有一台便携收音机,天线折断了。屋里到处都是书,有些是英文的,有些是俄文的,还有其他一些语言版本。沙发扶手上放着一本希腊词典。桌子上放着一些空罐子,是用来放小摆设的。壁炉台上放着一些请帖,已经是上个月的晚会请帖了。他们经过大厅地板上的电话机时,雷布思问她托多罗夫有没有手机。克罗威尔摇摇头,秀发飘逸。雷布思还想再问一个问题,但是已经大致猜出她也会类似作答,于是就没问。克拉克清了清嗓子,意思是让他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