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吗?”她扬起脸,轻轻地问。
胤禛对着她温柔一笑,抬手抚着她的发:“舒服多了。”
她也微微笑了笑,低头继续仔细地为他擦拭着。
胤禛看着她如扇的长睫,迟疑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皇阿玛不再罚我,是你去求的他?”
寤生手上一顿,随即扬唇而笑,轻描淡写地道:“也不算是,大概皇上原本就要让你起来了,我跪着求了他不一会儿,就准了。”
“……你答应了皇阿玛什么?”
“没有。”
“你跟我说实话。”
寤生擦净他的双脚,放下裤管,为他穿上鞋袜。又拿了毛毯将他的双腿裹住,拎来一个铜制脚炉放在他的脚边,这才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信我?”
胤禛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搂住,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盈盈的双眸:“我就是信不过你,你有什么事都窝在心里头,何时主动跟我讲过实话?”
寤生一怔,心底波澜骤起,面上却不过一瞬之间就绽放出一朵妩媚轻松的笑容,对着他眨了眨眼,“是吗?那若是这样,也是我不诚实吗?”话音刚落,抬手揽住他的颈,凑近去吻上了他的双唇。
胤禛微向后仰,握住她的双肩:“我跟你说正经的。”
寤生干脆跨坐在他的腿上,一手在他的耳侧抚摸着,一手顺着他的胸膛滑下,停在他的腰间,脸上笑得更甜:“这样还不够正经吗?”
“你……”胤禛忽然发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而这种姿势,又很容易勾起他的火来,没好气地拉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寤生静静地凝视了胤禛片刻,然后笑着从他身上下来,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自己搬来个小凳在他身旁坐下,为他按摩双腿。
“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咱们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何苦急在一时。你将来是做大事的人,又何必总将这些儿女情长放在心上。我早说过,我只要你的心,其他的都无所求。如今,我知道你的心是我的,我的心也是你的,我每天睡觉都能笑醒,哪里还敢妄想?”说到这里,她手上顿了顿,抬眸看着面前的人,声音低缓,“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就行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不愿再爱了,想要放开我,那也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一个人糊里糊涂的就行。”
胤禛眉心若蹙,定定地凝视着她,半晌,唇角漫起一丝难以辨别的复杂笑意,轻轻开口:“不会。”
寤生扬唇而笑,低头继续为他按摩着。
胤禛默默喝尽杯中的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上的花鸟粉彩,忽然意识到什么,环顾了一下屋中,神情微讶,“我记得从前你屋子里多是青瓷,怎么换了?”
“唔,有一回听你说喜欢粉彩瓷器,我也觉得粉彩很漂亮,偶尔得一两件,就慢慢将屋里原来的青瓷都换掉了。”
“……我竟没怎么留心。”
寤生抿嘴一笑,在他身旁坐下,“若是突然间全换了,你一定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一点一点的改变,一是东西本就不起眼,二是渐成了习惯,当然不会产生什么违和之感。可越是这样,越到最后都会令人大吃一惊。”
胤禛转过头来瞅她,顺手将她揽在怀里,唇边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寤生倚在他的肩头,垂睑看自己的手指:“没什么。”
片刻,手忽然被握住,耳畔响起他低沉却坚定的声音:“你放心……我就是我,无论怎样都不会改变。”随即将她紧紧拥住,一字一句地道,“我永远都是你的胤禛。”
……
这一年的腊月同往常一样在一片笙歌笑语春和景丽中过去。正月初又下了一场雪,初九生辰那天倒是雪后初晴天色明朗,封爵后就在宫外开牙建府的十四当日特地进宫来,同老十、十七为她小小庆贺了一下。下午胤禛也来看了她一回,直到傍晚才走。
寤生收拾完屋子,已经是日暮时分。这几日不知何故身上极易疲惫,倦懒了许多,常常多动一下就有些提不上气。她只当初春容易困乏所致,也没在意。
上元节刚过,康熙巡幸畿甸,因天气回暖,她自是要跟随侍候。康熙视察通州河堤,有时做一些地质测量,她也必跟随其后,越发感到劳累惫懒。
二月上旬,帝辇起銮回行。
缓缓而行的御辇内,康熙倚在躺椅里,手上拿着一本书翻阅。寤生坐在他的身后,为他捏着肩,目光扫过帝王手中的书卷,觉得那字体越发的模糊不清,脑中愈加有些晕眩,为康熙按摩的手也使不上劲儿。
“去歇着吧。”
寤生听到这句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停下手应了一声,起身到康熙面前行了一礼。刚站直身体,马车尚未停下,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寤生……”
康熙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带进怀里,刚要传太医,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刹那变了——温雅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千年寒霜一般的冷。
手指诊上她的手腕,脉搏的跳动令他的面色又寒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