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娘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看见韩青气得高鼻子都扭到一边明白两个问题,一是韩青知道了她上了大都督的床的秘密,二是她知道了韩青暗恋着她的秘密。
一刹那,莺娘心里雷鸣电闪翻江倒海,再一刹那,又是苦辣酸甜五味俱全。她不知道该怎样给韩青解释,又清醒知道这件事永远不能解释。她委屈难过到极点,泪水哗哗啦啦就下来了。
女人的眼泪有感染力,有时很能刺激雄激素。
莺娘的眼泪激恼一旁的老贵,那天他一反平时蔫不唧唧缩颈驼背的样子,上前一把抓住了韩青的前襟喝问:“你不就是穷酸韩青么?写几首曲词就了不起了?你那臭嘴再敢放出狗屁来,我抓把驴粪给你堵严实了,让你吃喝拉撒都从后边一个窟窿眼儿过了。”
老贵谩骂韩青的时候,莺娘已打定主意。老贵骂声一落,莺娘就瞪圆杏眼竖着柳眉说:“和这个穷酸秀才费什么口舌,还不把他赶了出去!”
莺娘的态度让韩青更加怒火中烧,他正要用更刻薄更恶毒的话来回击她,却被老贵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扯出大门外。还没容他骂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听老贵骂了一句“穷酸秀才,滚远吧你”,就把他一掌推倒在地上,再接着就听老贵从里面插上了大门。
狗杂种老贵肯定是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不然他轻轻的一推竟让人摔出去丈把远。
韩青那一跤跌得很重,但是没有跌醒韩青。他当天夜里想了一夜,把恨转移到李骞身上。一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君命诸侯,一方是歌榭卖唱的柔弱女子。换了自己,只要不想死,也只能逆来顺受。不仅如此,韩青还理解了莺娘对他的态度。打是亲,骂是爱。她让老贵赶他出去,也是劝他远离清音歌坊这个是非之地。韩青参透这一点,知道了莺娘心里也爱着他。爱他人是一种幸福的付出,被人爱就是可咀嚼可品味的福气。
韩青那天就是品味着可咀嚼的福气,去清音歌坊撞上了章松等一干纨绔子弟欺侮莺娘的。
大街上暮色开始浓郁,天边的夕照收敛余辉。
当时韩青一气出清音歌坊之后,漫无目的走到南门口,大脑还是被那些纨绔子弟逼莺娘唱《破瓜记》的情景占据着。因为他魂不守舍,无意中和街坊苟三撞个满怀。
苟三相貌生的出众特别,恰有一阕长短句能描摹大致:斜眉吊眼短鼻,红唇白齿黄须,长脸嫩肉细皮。说穿根底,尴尬人是街痞。
当时苟三从岘山用粘网网鸟空手而回,被人撞着正要开骂,一定神儿见是自己的街坊韩青,便改口说:“今天真正没运气,咋就是你文曲星撞了我?”
“对不住对不住。”韩青道着歉,就想离开苟三。
苟三伸手拉住韩青的衣袖:“文曲星撞了也不能白撞啊?”
韩青有些诧异:“苟三兄弟,你想怎样?”
苟三相貌特别,笑起来很有些滑稽可爱:“嘻嘻,咱俩街坊邻居的,我还能对您怎样?俗话说,接客不如撞客,撞上就是贵客。你现在请我去清音歌坊,让莺娘专为我唱支小曲听听。”
提起莺娘,就戳疼了韩青的心窝子。想到莺娘给那起纨绔子弟唱《破瓜记》,就羞惭痛苦地连连摇头说:“这个实在难以从命。现在天色已晚,你放了我去,明日中午我请你吃酒。”
苟三耸耸短鼻撇撇嘴道:“许的不如现的。你让我放了手里捏的去想天上飞的,我有你想的那样二球傻×啊?凭你和那小娘们的感情,这还为难你了么?走吧走吧。咱们现在就到清音歌坊见莺娘去。”
“难矣难矣,莺娘姑娘并不买我这个穷秀才的脸面啊。”
苟三眼尖,一下从韩青衣袖里扯出莺娘给他擦拭鼻血的方帕大声说:“文曲星也撒谎啊?那小娘们的手帕子从你袖笼里拿出,你还红嘴白牙的死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