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圭拿过尚书省廷寄一看,在一张荆州署衙常用的公文纸上有一首无名诗:
长卧不醒何所碍?
醉里春秋我自知。
功名前程皆如土,
红袖添香月上时。
颜如玉,裙裾赤。
窗前烛,花下诗。
纱帐鸳枕心系处,
**无价日迟迟。
西门圭心下大异,急看都堂西司的廷寄来的“堂喻”:荆州署衙月报敌情,夹报淫诗一首,实开大晋方镇首例丑闻。方镇都督,身负万岁圣命,守疆拓土,克尽天职,方为正道。都堂堂官秉承万岁口谕、奉尚书令钧旨:尚书左仆射、中军将军羊祜降秩五百石,以儆效尤。
西门圭看完都堂西司堂喻,心跳已经加速了。韩青负责对尚书省都堂西司的火漆奏报的复核封寄,这事他首当其冲。从笔墨上看,淫诗又是他的手笔。大都督为此遭到万岁和尚书省的降秩处罚,韩青是罪责难逃。搁在李骞大都督面前,打个终身残废还是恩赐一条狗命。
可是,羊祜不是李骞,该怎样为羊祜大都督进言呢?西门圭偷偷看了一眼羊祜的脸色,一时拿不定主意。
“西门先生,你发现韩掾史最近的反常行为么?”
羊祜说话了,语气出奇的平和。
西门圭深知自己这时几句话就可以助推韩青的前程祸福,就很谨慎地答:“现在回想,韩掾史经常带着酒意来执事堂。也隐隐听人说过,韩掾史经常去清音歌坊听歌。”
“我记得韩掾史被襄阳县关押监牢,也是与一个歌伎私通。这个歌伎叫什么名字?她的名声人品如何?”
莺娘的名声人品西门圭最清楚不过,他害过韩青和莺娘,现在就有了赎罪的愿望。于是,他斟词酌句说:“回大都督,莺娘是个本分歌伎,韩掾史原来也是个本分秀才,如果韩掾史现在还恋着歌伎莺娘,职下以为,他俩也算是郎才女貌的苦命鸳鸯。不过,韩掾史铸成大错,连累都督,怎样处罚都不为过。”
羊祜冷笑说:“西门先生,你说韩掾史和歌伎莺娘是郎才女貌的苦命鸳鸯,本督若处罚韩掾史,不就让这一对苦命鸳鸯苦上加苦了么?”
西门圭一见羊祜的话头不对,连忙躬身致礼说:“职下用语不当,大都督见谅。我等受大都督厚爱,应该为大都督分忧。职下以为,在大都督一心要整顿吏治之时,韩掾史辜负都督器重,铸成不可饶恕大罪,将他立即革职查办。职下西门圭身为署衙主事,难逃失察之责。大都督无辜受罚降秩五百石,应转罚职下。职下心甘情愿弥补大都督降秩五百石的损失。”
羊祜听完西门圭一番高见,哈哈一阵大笑说:“西门先生,您果然是多年的幕僚百炼成钢啊。”
西门圭起身往羊祜的都督几案前一跪磕了头说:“西门圭全是肺腑之言,请大都督明鉴。”
羊祜一见西门圭跪下磕头,两眼已经有泪花闪闪,知道他的话不是虚假表白,也感动地上前拉起他说:“西门先生,我们不是说好,在你我之间免除跪拜大礼么?”
西门圭回到自己席位上,仍然对羊祜庄重行了个拱手礼说:“请大都督给西门圭处罚,不然西门圭有愧大都督啊。”
羊祜站在西门圭面前正色说:“有功必赏,有错必惩。这是公义公理。不过,本督现在不想考虑对韩掾史和西门先生的惩处。本督现在交给西门先生一个要务,立即了解韩掾史为什么消沉?如果是因为和莺娘婚姻受到挫折,
你可要助他一臂之力啊。”
“大都督,你怎么……?”
“韩掾史一生坎坷,今年二十六岁了还未成家,本督对他关心太少了。西门先生,你速速找韩掾史谈谈,看看他为什么如此消沉?为了使他迅速振作起来,先不要提起都堂西司的堂喻。”
“西门圭谨遵大都督钧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