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十一点了许白焰也没回,许秋舫的老母亲想着许白焰对这周边环境也不熟,怕夜黑走丢了,就让许秋舫去外边找。许秋舫从床上被拎起来没好气地出门,语气颇有些暴躁,给许白焰打了个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从来滴酒不沾的男人醉醺醺地说了好大堆,前言不搭后语的,半晌才终于套出了酒吧名。
许秋舫意识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是在那天,他才知道,自己的表哥居然是一个gay,而且还面临着足足暗恋三年的对象找了女朋友的极度糟糕局面。
他来到酒吧,第一眼就看见了他,跟周围穿着打扮时髦前卫的年轻人举杯魅笑、眉眼含情的模样不同,他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窝在角落里一杯杯灌酒,脸憋的通红的样子就好像一个莫名闯入狼窝的兔子。
许白焰不会喝酒,却学着水浒传里英雄好汉似的,满杯猛灌下去,腮帮子鼓地像塞满了松果的小松鼠,卡在嗓子眼半晌才咽了下去,难受地浑身冷汗,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心里好受许多。
他第一次见到许白焰哭,不是扭捏地小声抽泣,也没有丝毫不顾脸面放声大嚎,他双手交叠狠命地捂住双眼,极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靠近了些才隐隐透过指间缝隙听见他吸鼻涕的声音,他就像只是喝的急了才眼圈发红,除了整个人气氛颓丧了好几个度之外,没有丝毫过分的举动。
许白焰这个人啊,从不会在人前轻易显露自己的悲伤与哀愁,遇到事了,就只知道深夜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憋屈着,顶多用酒精浇一浇,等着黑夜把心里的痛淹没在黯然里,等到白天就又是一条乐天派的健气汉子。
许秋舫轻叹一口气,回过神来向老板催促了声烤串好了没,又转头拍拍许白焰的肩:“依我看,都教授并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可能心里顾虑着什么……”
心胸外科日常加班,整日强打精神耗尽心力都是常事,这几天下了班后还凌晨也出门吃串儿喝酒,许白焰连眼皮褶子都深刻许多,眨巴眼睛的时候写满疲惫。
闻言,许白焰正张口准备说什么,手机里传来微信提示音,划开屏幕一看,是之前转账给都教授的钱,因为一直没有收被原路退回了。
说到转账金,其实就是之前花盆杂落的意外事件,虽然很奇怪教授并未接受治疗,但在场许多人确实见到他伤的不轻的事实,在警方和医院出面协调处理后,由肇事者正式道歉又赔偿了两千块补偿金了事。
在别墅一别后,许白焰时常担心教授身体没好全,但每每忍不住想去探视时心里总想起教授电话里说的话,那天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显得冰冷异常,他说,没重要的事就别去打扰他……
或者教授已经开始后悔救了他……许白焰也没有这么厚脸皮,这样拒绝也能厚着脸皮觍着脸去找他。现在拿到了这笔钱,许白焰想着毕竟是教授替他承担了伤害,想来想去还是直接通过微信把钱转给了教授。
但教授没有收,他甚至没有回他只言片语,微信里空荡荡的就一条转账记录。
许白焰突然不知道自己那天把音乐剧门票留在大门前的意义在哪里,这么看来他完全不可能会来啊。会不会……
许白焰盯着屏幕突然眼下一酸,但眉头紧皱着,半晌没让水花从眼眶里溢出来。他装作挠痒痒似的揉了揉眼角,轻笑着淡淡说道:
“他会有什么顾虑的?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一个gay。”所以对上他,教授才会像是躲病毒似的一味远离……
“许秋舫,”许白焰放下手机,伸手拉住许秋舫的袖口低声喃喃道,“你说我看人怎么就这么背呢?每次看上的人都不是喜欢我的人,遇上一个对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嘴角上扬勉强笑着,说出的话却心酸极了,说罢又倒了杯酒,还没等许秋舫来得及伸手阻拦,就一口猛灌下去。许秋舫酒量不行,这口急酒下去,登时就啪的一声倒在了桌上。
“我之前有问过他是不是对你动过心,我能看得出来他迟疑了,他心里或许是有你的,你不要因为几句话就这么直接放弃啊……喂,许白焰,你听到了没……”
许白焰倒是半句都没听到。
这时恰好烧烤被端了上来,许秋舫摇摇酒醉的那滩烂泥,见他半晌没反应眼神又转了回来,看来也只能自己默默解决这盘烤串儿了。
期间许秋舫还回了小女朋友的一条消息,她言语兴奋地说明天江大会入驻一个古装拍戏剧组,演员里有她最喜欢的一个流量男明星,让许秋舫明天早起去前排占个好位子,好拉上她一起围观。
许秋舫瞅了瞅时间,无声哀嚎了一声,抓紧时间吃完了烧烤付了账打道回府,凌晨车流有些稀疏,好在许白焰开了车来,倒也不用费心打车了。
拉起许白焰扛肩上,打开车门随手一把扔进车里,搜摸半天找到了许白焰身上揣着的钥匙,匆匆启动了车,往许白焰在市医院附近租住的小屋开去。
许秋舫打算着先把他送回去,再开车回学校,反正许白焰住的地方离医院近倒也用不上车,等明天他再给他开回来。正想着,副驾驶位上的许白焰因为车子过减速带的一咯噔,突然身子一软就往驾驶位偏倒了过来,正好实实地压在许秋舫肩上。
好在路上也没什么人,许秋舫一面继续开车,一面稍微分神地侧过身,颇有些无奈地伸手把许白焰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