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笑了笑,道了谢。
老太太歪头瞅了一眼孙氏,淡淡道:“你想明白了?”
孙氏低垂了眼,笑得有点勉强,却还是笑了,“娘向来是为我们这个家着想,为儿女着想,我若不明白,我可不是糊涂虫了吗?”见老太太神色温和许多,便又道:“这两日着实是头痛,前天让丫头跟阿凝要了一点药香,熏了熏,又拔了拔火罐,倒是舒畅了许多。让娘跟着操心,真是罪过。”
老太太点了点头,“好了就好。”
66钥匙
为了过年府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里里外外忙成一团。只有顾凝是真的清闲,有几个丫头陪着解闷,做做针线,或者去跟老太太说说话。如今熟了,她知晓老太太喜欢听故事,尤其喜欢那些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情情爱爱。顾凝便不断地编故事,编了就给她讲,有时候一天一个,有时候一天讲一段,结果老太太听得如痴如醉,恨天黑得太早,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人给楚元祯递话,让他先把顾凝送去她的院子再忙活去。
年一过,亲戚间开始递帖子拜年,男人女人都忙活。顾凝因为有身孕,加上外面冰天雪地,楚元祯也舍不得她出去吹风。娘家那边接了老爹和顾冲来住了两天,楚元祯又带了茗雨去探望了王夫人,还送老爹回了一趟历城拜访娘舅等亲戚。
顾凝则每日在家陪着老太太几个说话讲故事,其他夫人都要走亲戚,正月里难得空下来。到了十五元宵节,亲戚也走动得差不多,大家便热热闹闹地看花灯。年轻人上街看,老太太夫人们都在家里,也带着丫头们扎了精致的灯笼,顾凝几个画了各种花鸟人物图画糊上,还做了灯谜让人猜,老太太很感兴趣,大家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这日楚元祯带茗雨去作坊看看,顾凝吃过早饭,照旧领着小池几个去老太太院里做针线讲故事。进入七九,河边杨柳新绿,地面湿润轻软,河面春冰消融,流水潺潺。她停在河边看了一会,如今楚元祯已经开始准备请人来门前池塘上盖雨亭,整齐地码着一些黛瓦青砖。
呆了一会小池笑道:“少奶奶,虽然开春,可天气还是冷,我们过去吧。”
顾凝抱着手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东院,经过大爷院墙外恰好碰到张姨娘。她竟然主动上来给顾凝问了好,还请她家里坐。
顾凝笑了笑还了礼,说改日去,今儿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小池也倍感奇怪,跟顾凝小声道:“少奶奶,看来张姨娘真的被文姨娘收拾乖了,一起住了些日子,如今张姨娘不但对她好,就连我们也跟着和气起来了。”
巧针笑道:“以前是仗着大爷宠爱她,可家里是老太太做主,她要是认不清形势,能行吗?”
谁知道进了老太太院子,顾凝立刻就感觉一股不平静的气息,给小池使了个眼色,她立刻碎步跑进去先打探一下,没一会儿回来告诉禀告,楚楚和柳珠在老太太屋里哭呢。柳珠不想嫁去通州,太远,楚楚因为什么她没打听到。
顾凝想了想,还是领着人进去。
守门的丫头立刻进去通报,然后请她们进暖阁。
老太太靠在炕上一只黄花梨束腰小桌上,脸色沉沉的,原本很喜欢拐着的沉香色引枕随意地扔在一侧。屋子里气氛压抑,原本暖融融的炉火反而让人觉得透不过气地闷。
顾凝看楚楚和柳珠跪在地上,一个泪痕满面梨花带雨,一个扬眉撅嘴,一脸倔强。她笑了笑,对老太太道:“外面柳树好看得很,现在正是梅红柳绿呢,我看还有几丛迎春花都零星开了,不如今儿我们出去走走。”
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幸亏还有你,否则我真个要气死的。”
顾凝笑着给丫头使眼色,让她们扶起地上跪着的两人,“这是怎么啦?大过年的,正月还没出呢。”
楚楚只顾拭泪,委屈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柳珠气愤道:“二婶财迷,要将楚楚给四姐夫的哥哥做妾,三嫂你说这算什么事情?二婶儿竟然同意,还撒泼耍赖地说女儿是她养的,让大家谁也别管,谁要是管了就不当她是自己人。你说她这叫人话吗?”
顾凝蹙眉,这二夫人真是越来越过分,看老太太定然是很生气的。她或多或少也听说二夫人一直想分家,觉得如今住一起处处被人挟制,吃得穿的都比人差,年底分红她男人管着鱼塘和果园,可他们家一直是最少的今年也闹过,不过被三爷骂了一顿,都好了一点。
顾凝觉得这事儿也颇难办,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能反抗什么?当年她被许给大公子,也想着反抗,可哪里走得了?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就是一辈子的污名,父母也跟着抬不起头。她虽然相帮楚楚,可也不好说话,二夫人这次明显就是撒泼,那话将大家都噎住,谁若是替楚楚出头,就要管着他们二房分东西少之类的空额。这话,自然只有老太太能说。
可老太太看起来也不想管的样子。
老太太看了她们一眼,“现在你们的亲事,我还真不好管。再多管,你们父母都说我这般老不死的,还要去管小辈的亲事。”
她语气平平的,像气话,却如鞭子抽着楚楚和柳珠,吓得两人立刻跪下。
如今她年纪大了,家里虽然一直是媳妇当家,可最终的大权自然还是在她手里,家里的地契房契这些也归她支配。最近总有人传言,老太太年纪大了,在找接班人,跟顾凝那么近,很可能会把当家位置传给她。不管庶出嫡出,只要老太太选定的,把家里的钥匙交给她,那她就是当家的。虽然有人表面如常,可顾凝也感觉得出,那笑容里总多了点什么,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