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胜头回遇到,就握着自己收回来的拳头不敢动了,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丢了魂,反正老太太们说丢了,那就,丢了?
他认真思考,这都给放到手里了,就咋放到?说来,魂魄在脑袋里,还是心里?
正上下比划呢,就看到成先生,成先生问他作甚呢?陈大胜就举着拳头,满面神秘的对他说:“我的魂魄,您要看么?”
很久没笑的成先生安静的看了陈大胜一会,到底噗哧乐了。
晚间,家里便收到钩藤大黄各五斤。
这位还好,给的是正经的药材。
新来的老太太大概消息灵通,看到他们就满面慈爱,还眼含热泪,日日宣召近前,先是给他们念段经,那是早上一碗灯芯草水,晌午竹叶粳米,睡前竹沥水,都不好喝啊,还不敢不喝,这是皇帝老子娘,世上最大娘,怕不怕吧?
伸手抹了一把脸,童金台就满面嘲笑的看着陈大胜说:“甭说我啊,哥,还拉么?”
一日三收魂,三种草啃着,他还多几顿老太太起毛点心贴补,他媳妇就一招儿,啥贵给他肚儿里塞啥汤,一天八顿不够,就时顿补汤。
铁肚儿在草原吃蚯蚓都没事儿,归家一泻千里,一个个都胖了,就他瘦了。
陈大胜吃完了老太太的起毛点心,他就是亲卫巷一切崽子的救命恩人,各房亲娘的保家仙。
如今都不防贼,防老太太那个大兜兜,还有大袖袖,咱老太太有钱了,丁点也不抠了,人只刻薄自己,啥也舍不得吃,都省给她最爱的……新崽子们。
只要她出门,那仿佛山匪入庄子,各门各户娘都是满面惊的冲出宅门拢孩子,包括七茜儿。
管四儿就仰天哀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人本来就是娇宝,他回来,爹娘,哥哥嫂子,妹儿全跟着来亲卫巷了,日子可想可知。
陈大胜伸脚踹了他一下:“好日子不过,恁不知足呢,好歹不是霉烂的东西,那要放在从前……”
他这话还没说完,童金台唰的坐起,一眼不眨的就看向泥孩儿们,孩子们忽不动了。
几个孩子神色肃穆,也不闹腾,也不说话,陈大胜他儿眼缝也开了,就神色神色专注的支着耳朵听。
当当当当……
耳朵里传来一阵锣响,安儿丢了紧握的两手石子儿,看向他最爱的人。
亲爹!
儿子跌跌撞撞晃悠过来,刚学会走路,迈不得几步,人家就小腿儿带动大胯,迅速坐到爹面前,很是依赖的拉住他的手,胖手又一顿往外点点,陈大胜才想起这声儿代表什么。
哦,耍猴的来了。
看这架势,没回来之前,最少看了三四回了。
晴天,不热,知了叫唤,天地绿莹莹香,亲卫巷临街的平屋顶盘腿坐了七个爹,怀里抱着六个娃。
富裕一爹无事,他就咬了一条青瓜,边啃边招呼那巷子口的老人:“呦,这边,这边~这边瞧着,老人家,老人家……”
耍猴的老人愣怔,找了一圈人才顺着孩子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找到屋顶,好家伙,一屋顶子人。
他身边本就跟了一路外街里的孩子,看到这是泉后街,那些孩子便散了大部分,只留了几个胆大的安静的跟着。
都说泉后街住着大老爷哩,老人家也是装着胆子头回来,还,还挺畏惧的打了锣。
看老人家挑着担子,一边坐着一个猴儿的来了,陈大胜回头吩咐婢仆:“赶紧喊人去,家里有孩儿的都喊上,问俩老太太看不看?哦,后街告诉姑太太去,赶紧抱孩子出来,耍猴儿的来了!”
从前京里倒是有猴戏,主要家门口看滋味不一样。
那老人家走到房檐下就举目打量,却是七个穿布衣的,抱着一堆穿锦缎的小少爷?
婢仆?不像啊?他便见识少,也没得婢仆上老爷家屋顶的,还肆无忌惮的喊他。
这样的地方,是演着还是走着?
赶巧童金台家的管事的巷子口过,童金台喊他:“回家跟你们奶奶拿一贯钱儿出来,再给这老人家拿升细米,大热天儿,怪不宜的。”
这老人家好耳朵,一听一贯,还有细米,立刻便眉开眼笑,放下自己的担,就把摊摊支在了亲卫巷门口。
两只猴儿呲牙左顾右盼,四处嗬嗬,陈大胜听到自己怀里俩猴一起学。
根奴儿不跟余清官,又跑到爹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