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
皇十三子从此在朝堂上销声匿迹,人们提到他,便只是故作叹息的摇摇头。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十三爷,如今府邸前除了送菜送水的奴才,便是连半个人也不再有。
这还算是皇上念着父子多年的情分,没有下如对大阿哥般下明着旨。
而佟家花园那位有名的芷洛格格,竟悄无声息的被一顶小轿抬入了八贝勒府。谁不知当初佟家这位女儿到了婚龄,是如何引这京城里的王宫子弟争破了头,谁又不知,这芷洛格格和那位被软禁的十三爷是怎样的关系。而今,就如此不明不白的入了八贝勒府,以她尊贵的身份,连侧福晋的位子都没有封。
对十三的事,这帮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是避而不提,就如同当初的大阿哥,仿佛这个人不曾存在过,而芷洛格格,却是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谈。
我的桑桑呵,竟像任何事都未发生过一样,穿了平日间常穿的那套旗装,对着镜子盘起了头发,利落的化了个淡妆,静静等待八阿哥府里来人。
倒是我,失魂落魄。
“亲爱的,要是敢自杀我就死了,可惜啊,偏偏不敢。”桑桑一笑,转向我,“再弄成个殉情女,我的一世英名啊。”“桑桑……”第一次,我接不下去她的调侃。
“以前我们总是说,苍天啊,这日子没法过了!现在想想,多矫情俩女的,有什么没法过,”桑桑哼了一声,“吃饭睡觉,该干嘛时就干嘛不就行了。”我走到她身边,只觉心中的那些劝慰的词语,此时都显得空洞而虚伪。
“格格,八爷那边来人了。”奂儿进来轻声说道,倒是像怕惊了谁一样。
“知道了,我这便出去。”桑桑点头,站起身子,转身轻轻与我相拥,良久未动,我感到她手臂突然紧紧攥住我的衣服,一句轻的不能再轻的话飘到我耳边,“日子我能过,就是想十三,太想了……”我想哭,却真的留不下泪来。
桑桑放开我,转身出门,我抬眼望她背影,这短短几天便已瘦了一圈,心中一下子疼得发紧。
“宝贝儿,你别因为我和四爷怄气了,谁也不想这样。”她迈过门槛,复又回身说道。
“我们都要好好的。”我看着她就要离去,突然间有千百句要叮嘱,却只能说出这一句干巴巴的话。
“知道。”她一笑,真的离去。
当晚我彻夜未眠,脑子里都是桑桑。她在那里习惯不习惯,八阿哥会如何对她,八福晋又是如何对她?八阿哥知不知道她已有了孩子,若是知道,又会怎样?最希望自由自在的桑桑,竟以这种方式走进了那个不属于她的院子。我望着漆黑的房间,抱紧棉被,身子还是止不住的发冷。
我的桑桑,其实从未受过任何委屈。从小便一帆风顺,一路考上名牌大学,人长得漂亮,有宠她的父母,有大群的朋友,有好姐妹如我,有爱慕者,有称心的工作……她一直是开朗而明媚的女子,就算到了这里,佟佳芷洛的身份和夸岱近乎纵容的宠爱,也让她拥有了在大清朝中其他女子不敢奢望那份自由。
所以她率性洒脱,所以她笑容飞扬。
我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根本不敢想象以后桑桑的日子会怎样。封闭的小院子,尴尬的身份,还要面对她名义上丈夫,面对八福晋,面对无穷尽的相思。
我明白这小院里上空的那方天空有多么无奈,也了解舒蕙姐是什么性子。
眼睁睁的看着天一点点放亮。
“主子,您……”进来服侍我梳洗的丫头吓了一跳,我可以想象到自己灰暗的皮肤,这些天能睡着时简直少的可怜。
“叫小凡进来伺候吧。”我挥挥手,不想看那丫头战战兢兢偷眼望我的样子。
“主子。”小凡款款迈进门来,利落的绞了手巾。我靠在床边,觉得眼睛发涩,于是合眼坐了一会,再睁开眼时发现她正看我。
“有话就说吧。”我接过手巾,敷在眼睛上。
“四爷这些日子,吃的少睡的也少。”她低头小声说。
“嗯。”我应了一声,“福晋她们又要操心了。”小凡欲言又止。
我看了看她,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可我实在不想见四阿哥,我想,他也不想见我。十三出事,又是因他而起,他现在心中必是煎熬到了极点,而这件事上的失算,也会日益折磨着他,骄傲如他。
我可以不在乎他机关算尽,可以不在乎他谋划万千,若是他为踏平自己的道路而伤害到谁,我也不会因此怎样,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些。他的野心他的冷酷都是他的一部分,我早就知道。如果今日只是十三之事,我心中虽别扭,也必会陪在他身边,毕竟十三本人都不会怪他,他们兄弟间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楚。可现在,不是十三的问题,是桑桑。
我最好的姐妹,因为我丈夫谋划的一场好戏而失掉了原来所有的快乐。十三有他自己的路,十年后他就会因四阿哥的登基而得到补偿,不管这补偿是不是他想要的。而桑桑呢?她是死是活有谁知道?
四阿哥有他的理由,当时情况紧迫,便有一分机会他也会一试,况且桑桑又是他什么人呢?他何必顾着桑桑,凭什么顾着桑桑?我不致把一切都扣在他头上,可也做不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也不想看到我吧,不想见到我目光中无法掩饰的东西。因为桑桑也因为十三,我有很多东西想问他,只是不忍开口,毕竟现在他也难熬,我也无力。
四阿哥怎样我已无心去管。我现在只是关心,何时能去八阿哥府中见见桑桑。
不久之后,八福晋生辰,八阿哥竟大摆筵席广发帖子。八阿哥近年来行事早不似以前张扬,这次却不知为何如此。我无心想这么许多,只一心想见桑桑。
女宾筵席还设在那间临湖的屋内,一如既往的衣香鬓影,美人如虹。我随众人入席,不由想起那年上元,我也是坐在这间屋里焦急地等待桑桑,那日桑桑风风火火进门来,朝我飞扬一笑,让满屋的脂粉的失了颜色。
眼眶发酸,这满屋的莺声燕语,突然间变得如此刺耳。
八福晋巧笑嫣然,和太子妃及十四福晋不知在谈论些什么,我不由坐过去一些,原来都是些不相干的家里长短。想要溜出去自己找桑桑,却听太子妃突然提到她:“舒蕙,芷洛那丫头进来你这也有些日子了,没让你烦心吧?”“芷洛妹妹一直懂事的很,我生怕委屈了她,哪里谈得上烦心不烦心。”八福晋笑道,就如同谈论自己的姐妹。
我只一阵心寒,又一次不得不接受桑桑现在的身份。
“那就好,我是从小瞧着她长大,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啊……”太子妃轻轻摇了摇头,“你以后倒是不能太纵着她。”“舒蕙姐自有分寸的。”十四福晋插话进来,“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