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太后拔开瓶塞,直接仰脖抿了一口,在嘴里含了半日,这才将玉瓶儿放在桌上,也不盖上瓶塞,任凭丝丝甜香散发开来。无声的沉默了一阵,轻笑道:“小丫头们都长大了,往后的日子该热闹起来了。”
“娘娘是说……”
“不说她们了。”太后摇头,“由得她们去折腾吧,哀家都看着呢。”说着起身,走到角落的高脚梅花架子前,打开博山炉顶盖,往里面洒了一把百合香碎片,在袅袅香烟中站了片刻,侧首问道:“忻夜那边的人,都查清楚了么?”
“嗯。”双痕点头道:“除了五蕴、六尘和沈家小姐,还有一位从医的苏姓女子,余下三个仆人都是京郊人氏,都是极本分老实的人。”
“苏姓女子?”太后略微诧异,“从前并没有听沈义山提过,和忻夜有什么关系?”
“据探报的人说,那位苏姑娘医术甚是了得,从前还给沈义山瞧过病,至于怎么和公子走在了一起,奴婢就不清楚了。”
“她的身世查清楚没有?”
“查了。”双痕笑了笑,“说起来,还是江南苏家的小姐呢。”
江南苏家乃是慕家设在江南七省的暗点,以书香世家为遮掩,专门负责江南外省的地方消息。太后对苏家自然不会陌生,因此奇道:“既然是苏家的小姐,怎么会在江湖中颠沛流离?再说,从前也不曾听苏家的人提过。”
双痕回道:“苏家老爷子有两个儿子,长子苏全心、次子苏一心,后来光帝爷的公主嫁的苏家大公子,便是苏全心的儿子。”
太后颔首道:“这些我都知道,不消多说。”
“是。”双痕接着往下道:“那苏一心便是苏姑娘的父亲,据说自幼沉迷医道,完全不愿插手苏家做的事,后来还因为一个女子,退掉了家中订下的婚约,苏老爷子一怒之下,便将苏一心念出了家门。这位苏姑娘单名一个‘拂’字,乃是她父亲离家之后出生的,名字并未记在苏家宗谱里,便是苏家的年轻人也不甚清楚。”
太后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来苏家也不愿意多提。”双痕叹了口气,然后道:“当初沈义山病重,还多亏这位苏姑娘医治相救,大约就是那时与公子认识的,据说如今两人很是相熟。”
“虽说江湖里的人不拘小节,但毕竟男女有别,能够相熟到住在一处,想来关系不同一般。”太后沉吟了片刻,抬眸道:“难不成那苏姑娘跟忻夜,彼此爱慕?”
双痕摇头笑道:“这个只有问公子了。”
“谁知道他们年轻人呢。”太后想了想,眼下没有凭证去下定论,“罢了,只要查明那位苏姑娘人品好、没有坏心,忻夜身边有个女孩儿照顾着,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我也管不了他们,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双痕道:“是,会着人再仔细查的。”
太后将金珠甲套一枚一枚摘下,揉着手指道:“双隐街的人必须安排妥当,不要单插一个人,买下几处房子,让线人带着妻儿家眷住进去。”像是累了,转身在九凤暗纹梨木椅中坐下,“从前以为淮安偏僻,有沈家的人护着忻夜即可,谁知道还是出了那样的意外,现在回想起来仍是止不住后怕,况且京城人多事杂不必淮安,更是不能出半点岔子。”
“娘娘放心,都已经调停安排妥当了。”
太后心中甚是愧疚,叹道:“也都怪我心狠,怕佑綦刚刚亲政惹出乱子,才耽搁了时间,还好忻夜没有出事。只是沈家夫妇死的太冤,这个仇我一定替他们报了,还有那位沈家小姐,也要让人多照顾一些。”
“娘娘,别再多想了。”双痕劝了一句,语气也是颇为唏嘘,顿了顿,突然惊道:“娘娘,奴婢方才想起一件事来。按说公子并不知道娘娘,就算沈家夫妇不在了,也该在淮安守灵才是,怎么会突然想着进京呢?”
太后先是一怔,沉思片刻脸色微变,“最近事情太多,没有一刻清净的时候,竟然忘了这一节,多亏你提醒了我。忻夜进京一定有目地的,京城能够引得他来的人只有阮洪,很可能是查到了什么,进京就是来杀人的!”
“那怎么行?”双痕急道:“先不说阮洪不好刺杀,即便侥幸是得手,那也是刺杀官员的大罪,事情闹出来,皇上绝对不会不管的。到那个时候,娘娘夹在中间岂不左右为难?”
“我知道。”太后语声慨然,“忻夜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从小又是由沈家抚育照料长大,沈家夫妇便如亲身父母一般,岂能不为他们报仇?所以,阮洪一定要尽快了结。”
“娘娘有什么主意?”
“一时半会儿的,能有什么。”太后心中虽然焦急,但也知道急是没有用的,恰巧有点头疼,索性到流云榻上躺下歇息。迷迷糊糊躺了一阵,隐约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唤人道:“来人,是谁在外面?”
双痕进来道:“娘娘,皇上过来了。”
“母后”桓帝笑着走了进来,“儿子想着母后身体不适,特意过来瞧瞧母后,听说母后睡下了,刚准备出去呢。”
“躺了一下,睡不着。”太后原本就是合衣小憩,并无多少困意,此时翻身坐了起来,与双痕道:“没什么事,你把茶放下出去罢。”
这便是有话要与皇帝讲了,双痕应道:“是,奴婢去外面歇着。”
桓帝问道:“母后头疼好些没有?”
“好多了。”太后随手抿着发丝,闲闲问道:“佑綦你呢,还在生皇后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