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悦却只嗯了一声,道:“那你就画出让他满意的图,再来拿给我看吧。”说完就把那图还给了齐垚。
“啊?”齐垚愣愣地接过图纸,皱着眉看了一眼,见高悦头也不回地准备进屋,连忙又追了上去,问:“那您要不帮卑职指点一下呢?”
高悦笑了,回头冲齐垚道:“我都给你指点了,你还怎么进步呢?年轻人还是要多承担多经历,这样才能积累经验呀。你说是不是齐大人?”
高悦说完拍了下齐垚的肩,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齐垚下意识点了下头,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高大人给拒绝了之后,才又‘诶’了一声,还伸手往前够,可惜连高悦的一片袍角都没抓住。
高悦进屋后,就吩咐小幸子关门。这还是自打他入住郊院后第一次闭门谢客,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的意思,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有点儿眼色的人都不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
齐垚当然不傻,见小幸子把门都关上了,便摸摸鼻子,很识相地自己回了后院琢磨去了。
主屋内,高悦在正堂的书案上重新铺了张白纸,而后他用刚才在水渠那边收集到的数据,带入了各种建筑系的公式,开始了长达三个时辰的演算。
高悦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注意日头是什么时候落得山,小幸子是什么时候点得灯,以及他不知不觉地竟然把晚饭都吃光了……
直到地上落满了各种废稿,书案上写满字迹的纸张还在不断往下掉,而高悦面前最新的一张纸上,画着一组好似垂直相交的水车。这组图的旁边是一组重力学相关的数据标记。非专业人士根本无法解读。
高悦画完这张图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再确认一下竹子浸过水后的重量和钢铁哪个更重,最终就可以得出——水渠需要下挖多少的数值了……”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神神叨叨,特别像是突入无人之境,不但如此,他还写了一堆公式,那种东西对于小幸子这样的大周土著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所以,当小幸子蹲在地上帮高悦收拾那些草稿纸时,看着纸上那一串串阿拉伯数字,某一刻他其实真得相信他家主子怕不是真有那个什么金薄天书吧?
高悦这会儿可没功夫管小幸子怎么想,他的大脑正处于兴奋状态,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确定那些数值。因此,他将手里的图纸又抄写了一份,叫来暗日,对他说:“这个绑鸽子腿儿上,交给陛下。记得绑结实点儿啊。”
暗日边拿着纸条往外走,边想,计相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呢?早上不是刚给陛下发了飞鸽吗?怎么晚上就又追加了一封,难道是陛下昨日走前给计相下了圣旨?!
暗日是不知道,高悦这将这副图交给周斐琦是想弄一个比例缩小的模型出来,这样他就可以模拟那条小溪的水速以便更准确地预估出水渠水位和水车的动力之间的力学关系。高悦是打算,若那条小溪的水流不足以支撑起水车的运转,他就需要给这个垂直水车加上外力系统,以便在人工的操作下能够实现下水上调减轻村民们浇地的负担。
高悦希望,这个水车研发成功后,就连钱阿婆和小八这样的老人和孩子都能轻松操作,实在轻松灌溉,快乐种田的好生活!
如果,水车最终能做出来,在赵家村取得成功,他还想在整个县里推广,让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都能享受到机械给生活带来的便捷。
高悦雄心勃勃,这两日心无旁骛地享受着创造的快乐。郊院里的众人受他这种积极向上的情绪影响,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就连梁辰都在躺床的第四日,成功出了房门,虽然他还是要在小黑和小幸子两人的搀扶下才能走,但是,今日不同往日,今天是计司给全赵家村村民发放番薯种子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时刻,梁辰怎么可能不出席?
那他这个税改钦差的名头岂不是白担了!
其实,不止高悦,所有人都能理解梁辰的心情,因此对于他这么逞强的行为,赫连老太医和赤云道长都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收拾好了药箱和针包,随时准备着为梁辰‘急救’。
这一天,从天不亮,计司郊院的门口就有百姓背着竹篓在等发种子了。家里的地,在这三天里,已经按照高悦之前教给他们的方法番好了土,培好了梗,就等着种子到位直接耕种了。
这次税改要说期待,当然是赵家村的村民们期待最多,因为这个秋税春缴的改革若是成功了,第一批受益人便是他们。不但能减轻赋税,还能吃上在番邦都算稀少的番薯,据说那番薯若是拿到集市上卖也很值钱。当然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下一年的种子在他们自己的手里,他们留下的良种,就是全大周独一份儿了!
这事且不说能挣多少钱,光是全大周独一份儿这个殊荣,也够他们高兴好几年了呀!
而且计相还说了,若是他们之中谁家的番薯种得好,明年还能进户部计司做农博士,不但有俸禄还能跟着计司到其它乡里去教授那边的乡亲们番薯种植的经验,那不就相当于是教学先生吗?!那可算得上光宗耀祖的本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