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彩已经太了解王缰了,吹着指上的浮屑柔意婉转劝慰:“侯爷别自艾自怨的,看看别人家,再看看咱们家。妾身再如何也是心疼您的身子,照顾您的面子的。家里哪样不给你办得妥妥贴贴?您该知足。”
是该知足!
连七百年传家的恒氏都羡慕定南侯府的风范,王缰怎么可能忽视韩彩的功劳?是,军功是自己赚下来的,可是没有韩彩哪有所谓的风范?只功军功,那几个老兄弟的家宅是什么样子,王缰是听说过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没有一个消停。想象王家这般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根本就是妄想。那些老兄弟们有多羡慕自己,都说嫂夫人贤慧大度持家有道,儿子孝顺儿媳听话,孙子孙女样样不缺……
可是……王缰看着独自一人展腰上床的韩彩,怅然又自苦涩,就象每日在儿子眼中看到的那般一样——苦、不堪言!
107、借月
王缰一夜没睡,坐在椅子里怔怔的想了一夜。
韩彩开始火气犯冲,睡不着。可后来却是沉沉的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瞅眼沙漏,都辰时二刻了。瞟了一眼还坐在椅子里发怔的王缰,翻了个白眼,拍手叫丫头们进来打热水服侍。洗漱更衣梳妆完毕后,乖媳妇左筝带着亲手做的早膳来了,四色小菜四样糕点还有两种汤粥,一样是王缰喜用的肉糜,一样是养颜美容的婆婆专用果粥。香甜适口,碧粳软烂。这个乖媳妇如今把握婆婆的胃口,把握得是越发好了。韩彩喜欢的捏了捏左筝俏生生的小脸蛋,就算是奖赏了。
哪有别人家婆婆和媳妇这么开玩笑的?可偏偏自己家就这样。左筝和韩彩好的比一般人家的母女还好,每天有说有笑有玩有闹的,亲腻得不得了。恒浣比之就差了些,原因王缰心里也清楚,小儿媳妇有空喜欢粘的是小儿子,小两口感情好得如胶似漆的。不象左筝,宁可赖得婆婆跟前,也不愿意多和勤哥相处……
早膳用过,左筝就退下去了。
到净室漱了口后,韩彩居然还要更衣?
“你准备出门?”这几天韩彩每天都要出门,却又不说去哪里。王缰觉得有些奇怪!
韩彩也不藏着捏着,反正一问车夫肯定知道:“是去上官家。上官又出门了,孩子这几天不舒服,偏生亲家母身上不爽利,我就多去看看。到底还是年轻,孩子一不舒服就乱得没了章法。”
理由很充分,可王缰听了却觉得颇不是滋味。江莹如今年轻,韩彩当初不也年轻过。那时自己常年不在家,勤哥勋哥两个何尝没有头疼脑热过?她不慌吗?慌了,谁帮她?
上官亨的屋宅离定南侯府不算近,韩彩今天带的东西稍多了些,王缰说了话叫管家又给添上的。踏进二门,江莹浅笑微微的迎上来:“看您,哪有天天这般的?再这样,可不敢再请您来了。”
“说的什么话?我不来,就你们几个丫头,能想出办法来吗?”
“是是是!就等您这尊大佛了。”江莹一边笑一边扶着韩夫人进了内室。
屋里,迟嫣申媛已经到了,奶娘们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少爷正和两位夫人说笑。见定南侯夫人来了,请过安后,就乖乖的带着孩子们退下去了。满院子的丫头仆妇皆避了出去。江莹看看院里果真清静后,关紧了窗户后,就说了:“我昨个接到夫君的回信了。夫君说当初在凉州的时候,太子妃并没有说她是如何逃脱的,后来也不曾讲过。可是确实是韦尚宫帮的,但如果可以不动声色的离开,应该是有异法可遁的。”这次韦尚宫明面上失踪了,可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妃在西凉,韦尚宫怎么可能不知道?上次能逃脱,这次大概也可以吧?
“可是、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太子妃也许根本不想回来。”申媛认识沈世雅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位的脾气……申媛揉揉额心:“太子妃的脾气太不好,太子这次把事情做成这样,要想劝太子妃回来,很难。”一堆人聚在一起商量了这是第三天了,仍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迟嫣也十分发愁:“可是再这么拖下去,如果华昭和西凉真的拧在一起打过来……太子妃就永远不可能回来了。”介时不会有人管,太子妃孤身女子落于敌手的困窘,只会在意那些杀伤盛华军将的武器是太子妃做出来的。介时就真的是覆水难收了。
江莹出阁前根本不曾想过这些,近年前因为上官说她不喜欢柔弱无助的女子,才着意加紧读史练事的。临时抱佛脚,自然比不得申媛从小在申首辅跟前的调教,也比不了迟嫣满腹文章的精通。可是,男女相处之道上,江莹还是懂得一些的:“太子虽然当时不曾拒绝,可是这些年一直没有……太子妃不会连这点都不顾念吧?”一朝太子孤居两年,这是史上从未有过的。能做到如此地步,太子妃怎么可能心里没有一丝安慰?“怕只怕天高路远,这些事太子妃根本不知道。别人也不会让她知道!”
“莹姑娘这话说到点儿上了。”
韩彩因两个儿子之故,可是见过不少次秦瀚和叶锦昭的。这两个小子的性格与太子十分不同,锦昭自我极强,从小就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而秦瀚更是个有手段的阴狠主子。世雅在这两个人手里,关于盛华的消息自然会严封死守,由世雅一个人想象,或者还会扇风点火。让世雅越想越气,越气越心冷,那两个才会有表现的机会。“所以现在该想的办法是,如何让世雅身边有个咱们的人。”就算救不出来,可该传的消息也要传过去才是。那边有什么动静想法,总不能外面的人传什么就信什么吧?这样太被动了。
迟嫣江莹纷纷点头,申媛却沉默不语。
韩彩问:“名媛觉得这法子有缺失?”申媛虽然年纪小,可是申狐狸从小调教,想法自是不比常人的。
申媛摇头:“夫人此法极好。名媛已经想到有一个人,可担此任。”
“谁?”这么快?
申媛浅笑:“是太子妃昔日在东京的亲信属下,一个男子,名叫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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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六!”
“对八!”
“五炸!”
“七炸!”
………
天又冷了!上个月沈世雅在外面巡看菇房的时候,受了风寒,病了半个月才好些。三哥发话,让她不用再自己出去了。于是,秦平沆便每天办完差事后,到沈世雅屋子里和她打牌。威后留下的扑克牌,是人都会玩,沈世雅打的颇不错,谁输了就在谁脸上贴白条。所以,当晚膳时分,秦平浏来叫四哥和沈世雅去圆方厅用晚宴的时候,就看见四哥和沈世雅,褪了鞋对坐在火炕上,吆五喝六的打牌。一人一脑门的白条子!
这种情况男人堆里常见,秦平浏也是个活泼的,可是沈世雅……虽说如今秦平浏、秦家上下都承认三哥如果娶了这个女人,确实对西凉是个极大的助力。且最好不要让这女人去别人家,免得为虎作怅,增加对手实力。可是……沈世雅的行径实在与上次见到的太子妃,甚有区别。高贵端庄文雅淑慧,简直看不到。平素打扮的象个男子,行事作派也是男人风范,和四哥玩笑时常勾肩搭背。有次四哥领她去青楼见世面,这位太子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