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母持着那把闪着不祥光芒的银刀,居然破除了他的结界。
「…灭日刀。」帝喾轻喃着,迅雷不及掩耳的将昏迷的君心摔进螭瑶的怀里,然后恢复从容不迫的冷笑,「妳终究还是决定杀了我,却可保住天柱不灭,是吗?
我不得不说妳这是个睿智的抉择。」
王母变色了。她深深的被刺痛,「…别逼我。喾,让我结束那畜生的性命!」
「妳现在要杀他,当初又何苦救他?」帝喾嘲笑着,「说到底,妳只是不甘愿而已。」
「闭嘴!喾,别逼我,别逼我!」王母怒吼,「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逼我!」她挥动灭日刀,想逼退帝喾,帝喾却一言不发的抓了把狂风凝成刀刃,架住了灭日刀。
他知道这把刀。当初他被流放人间时,意外得到不周之书。那是玄女原本要寄给女娲的信件,却在战祸中遗失。当他阅读过整个玉简之后,许多谜团都得到解释。
身为皇储的帝喾不一定要存在。害怕失败的玄女将天柱精魄的死门炼成「灭日刀」,当作自己的兵器。只要用灭日刀刺杀帝喾,就可以将帝喾还原为天柱,人格彻底消灭。
万一产下畸儿,还有最后挽回的余地。
「现在,妳觉得疯子和畸儿,哪个比较好呢?」帝喾讥诮的说。
王母的瞳孔整个发出红光。她脸孔扭曲,对着帝喾砍了三刀,却都让帝喾挡了回去。
她披散着头发,脸色森冷下来。「这不关你的事,喾。」
「没错。」帝喾声音很愉悦,「但是,我想死。」他肆无忌惮的冲上前,发出耀眼的白光。
王母像是笼罩着熏银的黑暗,和帝喾交起手来。他们出手极快,几乎看不清楚他们的身形,巨大的神威互相碰撞,激得螭瑶根本站立不住,只能抱着君心贴在结界上,连呼吸都非常疼痛。
广大的南狱像是被龙卷风侵袭过一般,琼楼玉宇宛如沙堡般侵蚀崩塌,连断垣残壁都留不住,纷纷风化成玉尘,原本广大华美并且坚固的宫殿庭园,瞬间成了大片沙漠。
让坚固结界禁锢柱的沙漠。
原本狂怒的王母却渐渐冷静下来。她恨,她的确极恨帝喾的违逆。但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不仅仅是她看守一生的天柱。她为了这孩子背了太多血腥、犯下无限错误、造成无数歪斜。她几乎付出自己的一切,和丈夫的一切,才得到这个结果。
她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她终究是个女人,终究也不过是个母亲。再不肖再败德,帝喾还是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孩子。
她可以杀他,但她杀不了。相反的,她愿意牺牲这世界的一切,保护她的孩子。
即使是她深爱过的开明。
见到开明的转世,她深深的感到胆寒。促命而频繁的转世,居然没有磨损他丝毫灵能。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她完全知道,开明只是生性谦和,懒于修炼,他拥有伏羲族最完整的遗传。
而这个懒于修炼的开明,却灭了她精兵十万,才力战而死。
若他修炼呢?得回记忆的他,若开始修炼呢?她要终止这个危险的可能。
她回刀,劈向帝喾怀里眼睛眨也不眨的飞头蛮。
帝喾果然变色的挥袖格挡,向后退了一步。就这一剎那的时间,王母抢到那个空档,灭日刀化成一道白虹,直奔刚刚苏醒的君心。
但灭日刀没有贯穿君心,而是贯穿了挡在前面的螭瑶。
这就是君心苏醒后看到的景象。螭瑶飞驰在他面前,透胸的白虹让她猛烈反弓,随着丝缎般长发飞扬的,是片片桃瓣,飞溅到他的脸颊上。
不是桃瓣,而是鲜艳的血。
愕然的抱住颓倒的螭瑶,她居然还在微笑。「这下,你心头永远都有我了。」
「…螭瑶!」君心悲痛的大叫。
她吃力的转动眼珠,抱紧君心。在几乎死去的重伤中,她落泪,呼唤碧泉。而泉水也响应她的呼唤,将他们接引到月宫的碧泉中。
螭瑶不断的咳嗽着。
可以灭杀天柱的灭日刀当然也可以贯穿神祇。即使是侍奉悲伤夫人的碧泉刑仙,也不例外。透胸的伤口并没有流出太多血,却因为力流混乱而攻伐,渐渐扩大崩解。
脑筋依旧是一片混乱的君心抱着她,眼睁睁看着她的泪和血一滴滴的渗入碧泉。
他刚刚得回开明时的回忆,而这些庞大而鲜明的回忆排山倒海,时序错乱的在他脑海盘旋,他还来不及消化,就见到记忆中的螭瑶为他而死。
「…我一直对不起妳。」君心痛苦莫名,「原本妳跟这一切都没关系,我愧对妳,我愧对妳…是我把妳拖入这团不幸中…」
螭瑶咳着,表情很复杂。她温度渐失、依旧柔润的手,轻轻的扶着君心的脸,「…若我问心有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