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静静地看着慧人,她的不言不语,更让自己心痛。
和长叹一声,语音飘忽不定:“我没什么话说的,格格要打要杀,绝无一句怨言。”
宜人一旁冷笑道:“你如此说,还不是拿定了格格心软?想让格格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放了你去吗?”
听慧人不语,黛玉差不多也猜测到了她的心思。
凝思一会,黛玉轻叹道:“慧人,你说,我是饶你还是杀你呢?”
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极为踌躇。
对这个从小陪伴着自己,像姐姐一样的人,如何下手?
可是,倘若不杀鸡儆猴,怎么面对来日里的各种风雨波涛?
一滴清泪落入荷池,荡漾起涟漪无数。
看到黛玉玉颊上的泪痕,宜人不由得十分心疼,怒瞪着慧人道:“都是你,让格格如此为难!”
心中却也无法割舍姐妹情分,纵然再恨,可是怎么能无情?
黛玉轻声问慧人道:“这么些年,我们这里的消息,都是你传出去的吧?”
慧人点点头,她已无话可说。
黛玉幽幽地道:“你的消息倒也是传得极快,我们赏荷才出门,她们就知道了消息。我只奇怪得很,你的消息只传给了贾府,为何薛家姑娘竟会提议出来游玩?贾家,当真就只因环儿得了我的眼缘,所以便想让他回去吗?
慧人淡淡地道:“既然格格已经知道消息是我传出去的了,还问什么呢?格格这样聪明绝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说着神情落寞地道:“格格从小娇生惯养,人人都将格格宠上了天人人都将格格当做金凤凰一样捧着,怕冷着,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怎么能知道我们这些庶出儿女的苦楚?只要上头不认,便永无翻身之地。明明贾府是国公之府,我应该是国公府里正经的姑娘,可是却沦落如山鸡,我怎么能甘心?”
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给贾府的亲戚家做丫鬟,更不甘心,她不能姓贾!
她要的只是一个身份,一个承认她地位的身份,一个能走进贾家宗祠的身份,其他的,她别无所求!
黛玉轻叹道:“你不甘心,你也想往上爬,想给贾府立功,让外祖母认回你这个孙女,所以宁可背叛我们!”
凝视着慧人依然端庄秀美的容颜,可是此时,那明亮的眸子中却泄露了一丝野心。
只是,这一丝不甘的野心,却是断绝了她的生路。让黛玉坚定了心意。
缓缓回过头,对宜人道:“打发人去贾府,请贾府的一干主子过府一叙。”
既然杀鸡儆猴,猴子不在,如何杀鸡?
宜人面色迟疑了好一会,才滴泪道:“当初我们立誓,倘若违背则死无葬身之地,赐慧人一杯毒酒也罢了。姑娘何必要当着贾府人的面儿处置慧人?岂不是让外人都骂姑娘狠毒?不念亲情了?宜人不许姑娘这样,会坏了姑娘的名声的!”
这一声姑娘,便是不曾将黛玉当做是香玉郡君,但是也不知道,黛玉是以香玉郡君的身份处置慧人,还是以姑娘的身份。
黛玉淡淡地道:“我从来都不在意外人的心里想什么,他们的评价好坏与否,与我有什么相干?再说了,贾府和我又有何亲情可言?名声坏了又如何?我也要告诉他们,咱们禛贝勒府,从来都不是下不了手的主儿!”
秋波一闪,皆是坚定之色,却无狠毒之意。
善良从来都是她的本性,可是她记得娘亲的话,不能愚善,不能愚孝。
即使慧人是外祖母的孙女,即使是曾经服侍过娘亲的丫鬟,做出这样的事情,便绝不能饶恕!
贾府里见黛玉竟打发人来接自己过府一叙,心中都不禁地极为诧异,忙都细细梳妆了一番,贾母等人按着品级大妆,又特地吩咐了三春姐妹换上新衣头面,一同去禛贝勒府给黛玉请安,不许失了体面。
独王夫人深爱宝钗,故也命她穿得焕然一新,陪着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