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冉明白萧瑾枫的意思。
每个案件的卷宗,都是可能经受上位官员的查验,以及接任者询问的,青城知府既然敢于将卷宗写的语焉不详,那就说明,这两者,他都不惧怕。
一个知府,再有能耐,也不过是辖一方水土,那他又是如何能有这样的本领,连上位官员的查验都无所畏惧?
除非,另有人可保他,且保他这人的地位,要远远高于他的上位官员!
公输冉的脸色越来越白,只听萧瑾枫又道:“当年公输家被查抄,最重要的本不是那些财产,而是公输家赖以成名的,与机关术有关的所有抄本及图册。可是,我那友人发现卷宗上写道,公输家与山匪勾结之事败露,就在青城知府派人捉拿之时,一边阖府抵抗,一边将那些东西全部以火焚毁!事后经过查证,那些抄本和图册记录的内容确实是公输家的不传之密——机关术!”
公输冉的脑中“轰”的一声,溢起大片的火光,她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明明是尽皆沉睡的夜晚,却有人举着火把,闯入家门。
那些人行如土匪,却穿着衙门的官服,他们见人就杀,根本不容人分辨!
哥哥与她往前厅去的迟了,便见父母双双遇险,当即心下痛恨难当。她本想着上前与那些人拼命,但哥哥却拽着她就向后院跑……最后,哥哥将她和一齐逃出来的奶娘送出了公输家,但他自己,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别哭!”隐约,有人来到她的身侧,在她耳边这样说着。
公输冉眼前一片朦胧,一双温柔宽厚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又替她拭去那些泪,伴随着一道长长的叹息。
她猛然惊醒,强忍下不断涌出的泪水,胡乱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挣脱开萧瑾枫的怀抱,挺直了脊背,“我,我没事,只是想到那时的事……你接着说吧!”
话虽这么说,萧瑾枫却没有立刻接着说下去,反而面色沉郁的道:“我以为,你可以多相信我一些,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不想与我说起那个时候,公输家发生的所有事吗?”
公输冉僵住了,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望进萧瑾枫深邃的眸光里,“在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刻意隐瞒你,并非因为顾之让,就对他多有维护。那个时候,家人疼宠,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自然也不会刻意去细心观察周围……不过,我会仔细回忆的,倘若能够想起什么,必定据实以告!”
他帮助她报仇,她没有理由不说实情。但现在,她的脑子乱成一团,理都理不清楚,哪里还有余力想起那时家中是否有异常之处!
萧瑾枫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是影影绰绰的探究,半晌,他收回了目光,确定公输冉所说都是实情,他松了口气,只是,心中却更加心疼了。
她本是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单纯闺中少女,却在一夕之间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
。
也难怪,她心心念念要报仇!
只是,报仇不是件简单的事,更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成功的。
无奈之下,她才会求助他。
这也令萧瑾枫更加明白她心中的无奈与愤懑!
如果她是个男子,那么,未必需要如此委屈求全,只是,女子的身份令她活在这个世上多了重重的限制。
很想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可以不必这么累,可以把一切交付给他,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不是处处隐忍,处处无奈。
可他同样也清楚,她不会接受的。
这个性情倔强的女人因为曾经的惨痛经历,变成了一只刺猬,始终警惕而防备的看着旁人,也包括他!
“我明白了。”萧瑾枫没有于这件事上再多说,而是继续道出自己调查得来的线索,“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些抄本和图册应该并未被焚烧,而是被人调换了,至于说是什么时候被换的,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的,有人将它们全部拿走了!而最终得到这些的人,就是导致公输家惨案的真正的罪魁祸首!”
公输冉顺着他的话,思索着,蓦地想起一件事,“我看边缰的军中仍在供应弓弩,那些是谁的手笔?”
“你仔细看过那些弓弩吗?是否与公输家所造相同?”萧瑾枫之前还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为那些弓弩是公输家以前留下的,但听公输冉的意思,仿佛并非如此。“若是公输家匠人所造,那又是什么时间造出的,你能看得出来么?”
“可以的。”公输冉目光炯炯,虽然她学机关术不若哥哥那么出色,更加比不了父亲,但是分辨木材这些都属于机关术中最简单的。对此,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萧瑾枫颌首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便拿一把弓弩过来,你仔细看看。如果是公输家未遭难之前的作品,那也就罢了,可若是之后……”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公输冉已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如果弓弩是不是公输家所造,那么,这能造出弓弩的人就极为可疑了!也可以说,对方这手技艺从何而来,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