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产之日着实漫长,我的两条腿开始出现浮肿,脚踝处一掐一个指印,平时穿的鞋子根本穿不进去。
按照太医令的嘱咐,我每天晚上用热水泡脚,舒筋活血,早年跟着苏珩打天下的时候落下的寒症终于开始拖累我这具身子了。
那么些年和苏珩在一起,顶着冷子丽的名号,在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即便苦即便累,我仍旧坚持着,因为那时候的苏珩还是我爱的苏珩,就算是冷水加馒头我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如今叹息着自己老了,身子不如年少时禁得住造弄,病痛也悄悄地找上门来了,每次这个时候,韶敏便戳我的头,恨声道:“才二十几岁,哪里就老了,你若是老了,叫我怎么活?”
月份大了,有时候竟是烦躁的一夜夜的不睡觉,太医令不敢开药给我,怕对孩子不好,况且就算他们敢开我却也不敢吃。
没办法,只能在我的屋子里放一些安神的花草,用以辅助我的睡眠。
旭琦娜已经搬到了外间去睡,担心我有什么事情,她在旁边的屋子听不真切。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转眼间已经是五月初了,天气惹得紧,我被胎气所累,只觉得身子更加的燥热难耐。
“大后日,便是五月初五了……”冷景黎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而我自然也知道这个怪是因为什么。
汉人迷信鬼神之事,信奉谶纬,忌讳多的直教人抓狂。至于产子,自然也是忌讳多多。
他们将正月和五月出生的宝宝视为不吉,特别是五月初五,更是大忌。
“举五日子,长及户则自害,不则害其父母。”记得书中是这么写的。
五月初五生的孩子,会害自己的父母。
这样子虚乌有的巫术谶语我向来是痛恨,一如痛恨烙印在我身上的那八字谶语一样。
可是我不信有什么用,问题是这个时代的人信,他们都信!
甚至有些愚不可及的父母当真会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弃,杀死…我想想都觉得心颤,如何能下得去手。
午后乏困,我在床上躺着假寐,本以为天气热的厉害怎么也不会睡着,但终究是熬不过,不知何时昏睡过去。脑子混乱间,做了个梦,梦里的我站在千军万马中,冗长的号角音好似在我耳边吹响,领头的白马上坐着一个银甲的男子,飒飒英姿,是熟稔的模样。
是谁呢?我拼命想,却是想不起来。
脑子里的那根线忽地断了,苏珩!我想起来了,那人是苏珩!
“冷子丽!”嗓音熟悉,带着震惊语气。
身后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场面瞬息万变,入目的是秦雍惨白的脸。
“你,你如何知道我这个名字?”
他浑然没有听到般,凄然地对我笑,侧脸上不知被谁划开道血口,此时正一滴滴的顺着下巴,滴在我的衣袖上,留到手上,渗进泥土里。那样炙热的感觉,就像把我的心放在了火上一般,想甩手,却是不能。
那个威严的世子爷如何颓唐成这幅样子!
我刚要伸手拉住他,眼前却忽悠一下,再回神时,我已经距离秦雍几十步开外了,他站在倒下的兵士中间,漆黑的战甲好似失了生气。浓黑的长发随风而杨,那张俊秀的面颊上染满了血污,他忽然抬头冲着天笑了一声,凄凉而沙哑。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弧线,青剑颓然落地。他缓缓跪下的那一刻,我能看见血色的鲜艳似乎染红了整个天空。
晚霞凄美而热烈……
第五章 荣耀
“不!”我凄厉的喊叫终究还是没能挽回他,我想跑过去,但双腿却好似扎根进泥土里,根本动弹不得。
——“主子!”一声更加尖刻的声音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终于将我彻底的从梦魇中扯出来,我的脑子缓缓恢复清明,冷汗津津间,小腹忽地一阵抽痛。
“快!快来人!主子要生了!”旭琦娜尖利的呼喊着,把所有安排好的人都吵来了,眼见着她们窜来窜去,你把我撞倒,我把几案带翻的。
我勉强撑起上身,忍着腹痛,冷汗顺着脸滑下,咬牙道:“都别慌,生孩子……没那么快……”
事实上,我也紧张,紧张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脑海里反复滚动的都是生孩子难产的画面。
以及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狗血选择题。
仆妇们进来又出去,一盆盆热水往里端,一盆盆冷水端出去,肚子紧一阵慢一阵的疼,真是折磨死人了。
从下午开始,我的肚子一直在间歇着疼,一直磨到晚上,旭琦娜进来在我耳边轻声道:“主子不必担心,王上和殿下都在门外候着,一起陪着主子呢。”
她这句话着实让我心里宽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