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这老头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发怵,某种刻入骨髓的恐惧被重新扒出,尤其刚见面时老头还穿着白大褂,一些穿插出现的零碎画面让封谦的大脑又开始频繁阵痛。
“看见我不舒服?”李老注意到他的异常,搓了搓手,叹口气:“也是,你当时催眠电击都是我做的,黑锅肯定我来背。”
一听是导致他失忆的元凶,封谦立马来了精神,要不是腿软他肯定提着面罩就跑。
“瞧把你吓的。”李老哈哈大笑,顶着封谦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别担心,就是忘点东西,对身体没多大影响,你看你这些年不也过得好好的,没伤没病。”
“不过这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李老感慨万分,伸手对封谦比划:“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才这么高,背着浑身是血的佘九涟从黑黝黝的地道往外爬,眼都哭肿了,一见面就给我磕头求我救他。”
封谦对他说的这段一点印象没有,错愕道:“我背着佘九涟……浑身是血?”
“何止,那两小胳膊,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全是针眼,你身上倒没什么,活蹦乱跳,沾的都是他的血。”李老话锋一转,震惊:“连这都没告诉你?那他这几个月都干什么了?难怪每次问都说没进展,闷葫芦不张嘴,能进展屁!”
封谦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他想起佘九涟曾说“恐针”,当时还以为是玩笑话。
见他是这个反应,李老若有所思,眼珠一转:“那他肯定也没说是为你才去参加的实验。佘家那么多口人,轮也轮不到他正儿八经的少爷充数,我跟他妈劝多久啊,不听,偷偷找他爸要当勇士,上赶着找死,他爸也是畜牲,亲儿子说送就送,那是真能死人的地方啊!”
李老说着差点给自己气笑:“就那么不惜命,非得以身试险进去找你,给自己弄丢半条命出来了,醒来跟我说的第一句是想办法让你忘了他。”
封谦喃喃问道:“为什么?”
他想过很多种失忆的原因,唯独没想过会是佘九涟主动要求。
“好问!你都想不到他能轴成什么样!非说你要是记得他,肯定会一直跟在他身边,实验室虽然炸了,但后续处理没那么简单,混小子想把所有坏事揽他自个儿身上,确实揽上了,所有枪口就对着他打,老子也真想不通,做那么多不说图什么?就甘心当个冤大头!”
面罩“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封谦呆呆地听着这段陌生又残忍的复述,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像把尖刀在胸腔划割,生疼。
李老还没停:“后来给你强行做完催眠,你直接昏迷了四天还是五天,佘九涟伤比你重得多,三天两头吐血,都那样了不愿意去床上躺着养养,非要在你边上守,就因为你梦话一直喊他名字。”
“不过你俩也是……唉,一个不说一个不问,我就挺好奇,难道你知道实验的事后没怀疑过自己是怎么从那逃出来的?”
地狱中没有神在守护,也不会诞生救世主,是佘九涟义无反顾地闷头扎进去和阎王爷抢人。
他早该想到。
封谦失魂落魄地扶着椅子起身,手腕止不住地颤抖,甚至不敢仔细回想他对佘九涟都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他反身朝电梯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封谦发誓活这么大从没跑得这样急过,半路还被不知从哪冒出的石头绊了下,险些摔个狗啃屎。
跑到跟前,他疯狂按动电梯开关,门却怎么也点不开。
铁链晃动,李老慢悠悠地从屋里往外走:“急啥啊,佘九涟把你送下来是为了避难,电梯肯定被他从上面锁住了,打不开。”
“我!我怎么可能不急!”
封谦现在处于一点就着的状态,心口闷得慌,他语无伦次,也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张口闭口都是佘九涟的名字。
就在这时,小道内忽然通过一阵电流滋响,被处理过的声音有些断续,音色也与往常有所区别:“我在。”
封谦抬头看了圈,不确定地又喊一遍:“……佘九涟?”
他注意到电梯正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喇叭,漆黑发亮,和周围布满蛛网的环境格不相入,像是最近才安装上的,音波从中传出,轻轻挠动封谦紧绷的神经。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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