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斗必定和唐三绑定了,所以,星罗就显得特别关键。”千仞雪说着。
“嗯。”光正仿佛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他内心烦乱,思虑起来:真的要打星罗牌吗——或者说,真的要充作星罗平衡政策的棋子么?
棋局,棋手;光正回想着,比较着;感到,或许还应该感谢靡先生。
也不是感谢:而是说,至少靡先生的世界剧场,给的还是尚属正面的场景;尽管是意难平,毕竟是与美好相伴的。
而没有让他被绑定着回看,他途经大战之后,武魂帝国南方重镇、被星罗军攻克的比宁顿城的场景……
光正闭上眼,陷入了回忆之中。即使闭上眼,也仿佛会看到许多直发或鬈发,黑发、金发、或灰发与白发的头颅,以及大的、小的、黑色的、碧蓝的、幽深的、浮浅的眼睛无神地凝视着自己。
几十万颗,几十万束。
他们本来应该是一条条悸动着或跃动着的生命,如同熠熠生辉的花园里的百合一样,被阳光照耀、雨露滋润,包含着生命的汁液。
但是当光正看到他们时,却不是如此。鲜活的汁液没有了,干瘪枯萎了;一切都沉寂下来,一双双眼眸空洞地凝视着各自的一个永不会再改变的方向。
本来应有的阳光雨露,却变成了鲜血的海洋;猩红的污血渗入了地面,让无数倒在那里的人变成了紫色。
当然,天空并不黯淡,依然明亮,升起的月亮和群星一道照耀着地面,混合着星罗士兵们醉醺醺的欢呼声。只有少数幸存者缄默着,不敢在闪亮的铠甲与大刀面前露出泪痕。
光正经过那里,便又回想起,自己童年时,被大军蹂躏的村落,记不清具体的事情与人脸,但是记得对刀砍枪刺的恐惧,刺痛双眼的烟尘,嗡嗡作响的耳鸣,以及摇曳着的火舌。
小村庄与曾经繁华的比宁顿城,仿佛跨越时空,共享着深蓝色、被火光覆盖的黄昏天空。
面对着这样的场面,光正不由得觉得,自己仿佛处在风暴里的浪涛之中;区别是,小时候,自己只是块木板,不仅只能随波逐流,连印象也是不完整的。而现在,至少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尚有可为。
“要晚上了,这天可真亮堂啊。”是一个星罗商人的声音;他们就像蝇群,追逐着庞大的蠕动着向前的星罗大军。
“是啊,火光把这里都照亮了,也省的夜里风凉。”另一个商人站在烟尘中依然清晰可见的“喜迎星罗大军”的血红色横幅下说道,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一个商人说道:“这火可得好好烧一烧啊。我看,那边屋子里人都一层层摞到到屋顶了,听说已经肿胀发黑了,不赶紧烧了,说不定还有瘟疫。”
“这死人也太多了,至于杀这么多吗。”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商人怯生生的说道。
另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商人,收起叮当作响的钱袋,眯着眼说道:“是多了点,听说这城里女子很漂亮——本来还可以触碰触碰,嘿嘿——”
“不是,他们也是人啊,我们就这么坐在这儿,他们——”年轻商人弱弱的说。
“你这懦夫,说的什么话!打仗总要付出代价。”一个穿着厚厚盔甲的星罗军官,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他们中间,拿出几枚戒指,“杀点掉算什么,生来最后就得这样的。你也别说我们这些当兵的要拿东西,没这些劫掠你们做什么生意呢!”
一个商人附和:“长官说的是啊!这些敌人死不足惜。”
那个穿着绸缎的人巴结的笑着,可眼睛里透着狡黠:“管那些人做什么,晦气!倒是长官,您这些戒指,值得上五十个金魂币——”
“呸,奸商!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你们就想着压榨咱们!”军官高声说,“少说也值得一百个!”
“大爷,我看是七十个!”“怎么也得八十!”“七十五个,再请您喝杯酒!”“老子在兵营里为胜利干杯灌下去的已经够多了!”
他们的讨价还价和说笑声飘荡在已无法发出声音的满城死寂中。
比起这目不忍视、耳不忍闻的惨状,更令光正痛苦的是,这一切已经发生,本该肩负起责任的他已经无能为力;而最令他痛苦的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要去星罗城,要和凶手们言欢,来对抗天斗。
他不是没有看着焚烧着的烈焰想过,要让那些放火的士兵被这火焰吞噬,乃至让星罗城也尝一尝比宁顿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