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跪在地上,额头顶在金砖地上,声音低沉,“主子,是我们办事不利,小二和十一都死在了西南边陲。”
韩长笙手里正把玩着一个红玛瑙珠子,珠子红得发乌,玉润晶莹。骨瓷般的手指绕在上面,越发显得色泽白皙,像是滑腻的脂膏儿。听到小七的话,手中的珠子直接被弹了出去,擦着他的脸侧飞过,有鲜血顺着长长的血痕流下。
他好似什么也没看到,长而媚的凤眸半阖起,眼眸闪过黑幽幽的暗光,嘴角带着一丝邪笑,声音幽淡带着冷寒,“这事儿还用你说!韩长庚都要回朝受封了,本王自然知道小二和十一没成功,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不过是去办个小事,居然折了两个人,难道本王的杀手都是这么的没用!”
小七的额头越发贴紧金砖地,声音仍是低哑沉稳,“回主子,两人知道周靖陶中毒未愈后,想要进大帐一探究竟,没想到竟是庚殿下他们设好的圈套,小二咬毒自尽,十一被一剑穿心。”
韩长笙闻言不怒反笑,狭长的眼眸似勾非勾,唇边似笑非笑,“本王的小猫咪换了个身子,爪子倒是锋利了不少。本王没想到小二竟是个没脑子的,十一不知道就算了,解药是本王让他送去的,他难道不知周靖陶中毒是真是假?为何还要跟着进去探查?”
小七在听到“小猫咪”的时候,身子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越发压低声音,恭敬说道:“估计是十五被救醒后,没有及时跟小二联系,让他很生气。小二性子太急,又对您忠心耿耿,想必是要跟着十一进去质问十五,没想到竟丧了命。”
韩长笙美丽的凤眼微微上勾,温和地弯着,却透出寒凉,“哦,果真如此吗?如今小二死了,知道十五身份的,也就你我二人了。所有人中,就你和十五关系最好,你给本王分析分析,十五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竟然敢背叛本王!原本温顺的猫咪突然亮出了利爪,本王倒是新奇的紧。”
说到“背叛”两个字时,声音格外阴寒,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又似乎带着些许无奈。
小七的眼中划过一道幽光,头死死地抵着金砖地面,眼中依稀可看到那玄色的衣角,他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涌动,小声说道:“我和十五并非特别亲厚,她身体不好,我只是比其他人多照顾她一些而已。至于十五为何会性情大变,有两种可能。
一是十五还带着之前的记忆,她对自己的死心有怨念,任何人被无缘无故地杀死,都会心生不甘的,而且她并不知道是您让人用秘术救的她;二是十五借尸还魂后失去了原有的记忆,她如今的身份是将军府的嫡女,她只记得周靖陶的事儿,却完全忘记十五的事了。当初凌老说过,借尸还魂后,可能会忘却前身的记忆。”
韩长笙眯起狭长的眸子,妖艳的红唇微启,舌尖滚出的音调犹如冬日的凛冽寒风,“若是后一种可能,本王岂不是做了件蠢事?竟然把我的小猫咪亲手送到韩长庚身边去了!呵呵,真是有趣。你是不是很好奇,本王为何偏偏选中周靖陶?造化弄人啊,明知她是将军府的人,将来极有可能是我的敌人,若是有别的选择,本王怎么可能会选她!但是本王不忍心看着我的小猫咪就那样死去,即使是仇人,只要她活着就好。”
说到后面,声音渐小,似乎在自言自语,小七听了,却只觉得阴冷战栗。
韩长笙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微淡地挑了挑嘴角,停顿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查到杀死十五的凶手了吗?”
小七闻言双拳捏紧,死死地扣在地面上,声音低了一些,“至今还未查明,我怀疑十五的死极有可能是……”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韩长笙微微抬头,看着他低垂的脑袋,狭长的眼眸里冰封着冷,“是什么?”
小七手心里都是汗,他握紧又松开,方小心回道:“我怀疑十五是被咱们内部人杀的。”
韩长笙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但眼中却一片冰寒,眉间一点绯红色若流火,冷而凉薄,“内部人干的?呵呵,还真是出人意料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宠物养久了,都懂得反抗了,逆鳞倒是长得很快。若真是如此,也难怪十五要有怨念了,她心里莫不是觉得是本王让人杀的她吧,所以才会背叛,转投他人。”
小七并未接话,只将脑袋贴紧地面,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他的头顶又响起了那冷寒的声音,“这事儿你亲自去查,既然你怀疑是内部人做的,就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了,以免打草惊蛇,我倒是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
小七磕了个头,回了声“是”,方退了出去。
韩长笙从美人榻上站起身,玄色衣衫拖曳在金砖石上,边角暗金绣的四爪夔龙好似活了,翻腾旋转,好似云端飞扬的雨雾。他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的面上错落成银色的亮点,“小猫咪,月亮又圆了,咱们团聚的日子不远了呢。”
余音渺渺,回荡在漫天清冷的月色里,几株碧绿芭蕉在月下舒展摇曳,叶上透着盈盈淡光。
季陶陶坐在辽阔的草地上,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真是感慨万千啊。果然还是古代无污染的环境好啊,繁星密布,月亮又大又圆,仿佛连空气都带着甜味儿。已经被雾霾荼毒了许久的人,好似被放回水里的鱼,夸张地大口呼吸着,“啊,空气真好啊!啊,月亮好圆啊!啊,星星好多啊!”
感觉测试系统,就像是到古代去度假一样啊,好爽啊,有木有!刚刚喊完,就响起了应和声,汪汪汪,几声狗叫响彻夜空。金毛狮王围着她转着圈,欢快地像陀螺,不厌其烦地跟着吼叫。
景焕看着疯疯癫癫的一人一狗,那是一脸的鄙夷,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靖陶,你也太夸张了吧?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吗?有什么稀奇的啊!”
季陶陶突然站了起来,在草地上跳起了兔子舞,一边欢快地手舞足蹈,一边大声喊道:“像你这样从未经受过雾霾荼毒的人,是永远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身在蓝天下,呼吸新鲜空气,你知道那是多么奢侈的愿望吗?但是现在我就在这里,感觉五脏六腑都开心地唱起了歌,啊,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啦啦啦!”
景焕嘴角抽了抽,转头看向身旁的景略,“哥,你听懂靖陶说的话了吗?什么是雾霾?什么是北京天安门?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啊!你有没有觉得,自从靖陶中毒醒来后,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经常会说一些听不懂的话,难道只有我这样觉得吗?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吗?”
景略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季陶陶,看着她在月下起舞,跳着凌乱却又好似有些章法的步伐,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月光,看不清样貌,但嘴角的笑却那么的有感染力,就像温柔的夜风,吹过耳边沙沙作响。
对啊,她确实变了,话比以前多了,也更擅长与他人交流,这样开朗活泼,鲜活得好像草原上的野马,不羁又野性,更吸引人了。听不懂她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感觉到快乐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