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沅君一边就着油灯的火光点算账册,一边想着她那早死的哥哥。
她和兄长一年至多见一次,每次他回运城祖宅,总会给她带一堆稀罕玩意儿,说许多她从未见过听过的风光。
他说草原上的蒙古人是真的能打狼套马。
他说沙俄的毛子眼睛绿的像乳母养的那只鲁东狮子猫,还长着黄头发。
不光头发是黄的,连汗毛都是黄的呢。
兄长还说给她备了厚厚的嫁妆,日后妹子嫁了人,姑爷若敢大声小声的,用银子就能砸死他。
可惜兄长不在了,只剩了棺材,还埋回了运城老家。
她日后多半是在归化城,恐怕一年到头,连兄长的坟都见不了一次了。
手足至亲,往日是千里相隔,如今是阴阳生死。
还有那病怏怏的爹也是,估计活不了几年就要下去和兄长母亲作伴了。
日后若没个娃儿,她路沅君就真没伴儿了,孤身一人了,守着钱又能如何呢。
路沅君合上账册,走到铜镜跟前。
十来日过去,她身上敬石如留下的暧昧红痕也瞧不出了。
想必兄长和敬石如的恩情也就那么多,要是过几天月信来了没怀上,完后她得去寻寻别的门子了。
这他娘的。
哥哥咋不替敬石如挡一刀呢,要是过命的交情,敬石如就是耕坏了身子,也得给路家留个香火。
还是关系不够铁,不到位。
路沅君叹了一口气,准备上榻上歇了。
前儿道台大人似乎送了帖子来,说要盖什么戏台子,让商贾们捐银子。
路沅君盖着锦被,闭上眼睛还在算计,捐多少银子能让道台大人脱裤子。
听说道台大人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二十三岁登科及第,说书人讲他貌比潘安,讲他是文曲星下凡。
她这儿正胡思乱想着,忽的听见丫头敲门。
小姐,睡下了么?
怎么了?
路沅君听见动静猛的惊起,一边穿衣裳一边焦急追问。
我爹不行了?叫郎中了吗?
老爷好着呢!是大盛魁的少东家来了,还抱着一个顶大的玩意儿。
丫头的话音传来,路沅君一个激灵便从榻上起来。
还好还好,爹没断气。
更好的是后半句,敬石如来了。
领他进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