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收起手机,笑着问:“拿到多少奖励?”
“第二名,三十元。”杨桔子美滋滋地说,又补充,“人民币。”
秦岳只低头笑着,把手机放到桌上。
送酒的服务生又推着餐车来了,杨桔子跑过去拿了瓶酒跟两个杯子回来,倒了一杯给秦岳,说:“来来来,庆祝下。”
秦岳接了过去,只问:“为了三十元?”
“对!为了三十元!”杨桔子乐呵呵地坐下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跟他碰了杯。
秦岳有些无奈,摇摇头,就着酒杯喝了一口。
杨桔子也喝了一口。这酒颜色像混了很多牛奶的咖啡,入口却浓郁甘甜,带着一股香浓的巧克力奶油的味道。她咽下后觉得诧异,拿着酒瓶端详,念叨着:“这什么酒?好甜!”
“百利甜,英格兰的酒,奶油跟威士忌混合在一起,是女孩子喜欢喝的。”秦岳解释说。
“那我还真会选。”杨桔子扬扬眉毛,“看来我今天是人品爆棚了,随便一拿就拿到这么好喝的酒。”
她兀自喝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了。然后满足地靠到沙发里,举起酒杯对着光线瞧,瞧了一会儿又止不住地乐。
“又笑什么?”秦岳问。
“三十元啊,白拿了啊。”杨桔子眯着眼说。
“你真得很知足常乐。”秦岳说。
“我以为你会说我小市民爱贪小便宜外加没出息。”杨桔子懒懒地靠在沙发里,她扭头瞧着他,晃着杯子说。
“我只是不太能理解,三十元为什么会带来这么大的快乐。”秦岳也看着她,缓缓把杯子搁到桌上。
“如果你能理解得了,你就不是众所瞩目的总经理,而是跟我一样整天挤地铁的上班族了。”杨桔子嘻嘻地笑,回过头,又喝完了一杯酒,然后自顾自满上了。
“这酒的酒精度比黑啤酒高些,不要喝太多。”秦岳嘱咐。
杨桔子没接他这话茬,她弯起膝盖,把脚收了上来,整个人蜷成一团陷到沙发里,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抱着酒瓶,弯着嘴角说:“你听说过一个词没?叫小确幸。就是微小的,但是很确实的幸福啊。”
她撇了秦岳一眼,秦岳右手微握成拳抵在唇边,胳膊肘搁在沙发扶手上,用心地看着她,她便继续说下去。
“就像我进了一家面馆,用跟平常一样的价钱点到了一碗牛肉超多的牛肉面。或者我去菜市场买波菜,跟摊主把价钱从一块五毛一斤坎到一块四毛。那么那碗面跟那天的菠菜,都会格外美味。还有领导开恩终于肯给几百块钱的加班费啦,买彩票花了两块钱又中了两块钱啦,高峰点儿挤上地铁恰好身边坐着的人要下车啦,这样那样的,很多情况啊。”
“这些呀,就是我们穷人的小确幸。你们有钱人看我们这样会觉得鸡贼,可我们真的高兴啊,不偷不抢的,我们没必要藏着。”
“你很难懂的吧?”杨桔子歪着头朝秦岳问着。
秦岳没说话,杨桔子笑着冲他眨眨眼,又说:“那我再打个比方,比如你买票去看歌剧,剧院广告上写着主唱是个不知名的歌者,实际开演的时候来台上站着的却是帕瓦罗蒂,你是什么心情?”
秦岳笑了,杨桔子冲他摇摇杯子,说:“所以说道理都是一样的嘛,三十元就是我的帕瓦罗蒂,这下懂了吧。”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辩才。”秦岳话里透着赞赏。
“那你有没有觉得很惊艳?”杨桔子凑过去,挤眉弄眼地问。
秦岳含笑,点头。
“所以啦,我妈都说我是内秀。可惜这优点没多少人看得到。”杨桔子佯装失意地叹了口气,又高高兴兴地喝上了小酒。
这酒越喝她越爱,想今天一路过来磕磕绊绊也是受罪了,大晚上的放肆下也无妨。酒喝得一多,她话也多起来。
“秦先生,其实你呀,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呢?你钱赚得够多啦,公司那么大,手下又都那么本事,你根本不用事必躬亲啊。我妈说,当领导的最佳状态是,你不在的时候就跟你在的时候是一样的。而且你这样会把下属惯得很懒的。”
“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你花钱请他们不单是要他们做事,还要他们负责任的。事事都由你决定,等于风险你一个人担着了,出事也跟他们关系不大。”
“这就要说到我原来的上司。他确实是个混蛋臭不要脸,可看了你以后我再想他,做领导者他貌似比你合格哎。他一个人作威作福地在上头待着,什么都不做,我们当手下的做什么都跟惊弓之鸟似的,生怕出点儿差错。结果反倒是工作也都做完了,公司也没损失什么。”
“当然我不是让你学他作威作福,是想劝你简政放权啦。我就说说,听不听在你。你不会嫌我多管闲事吧?”
杨桔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看秦岳依然是那个姿势不说话,就说:“好吧我是废话多了,你别理我啊。”
她喝得正美,酒精麻痹神经,她也变得神经大条,只觉得说出来痛快,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
秦衡那些朋友依然热热闹闹的,他们坐在拐弯这边,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情形,却能听到音乐声跟喧闹声。杨桔子喝干了杯中酒,舔着嘴唇自言自语:“他们也真能闹腾,也不知道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