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又不是往后见不着了,天冷,出门穿厚些,今日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我又磨了些面粉,抽个时间回来拿。”屋里暖和,邱老爹不肯让邱艳送,和沈聪道,“艳儿随她娘,遇着事儿爱哭,你莫要嫌她烦才好。”
“不会,走吧,爹,我送您回去。”家里有把伞,沈聪递给邱老爹,自己则穿着蓑衣,出门后,见邱艳还趴在门口张望,邱老爹莫名眼眶湿润,自己的孩子,哪会不清楚什么性子,邱贵的事情,怕是给二人引来罅隙,邱艳才会如此委屈。
路上,邱老爹将邱贵的事儿原原本本和沈聪说了番,“是我不让艳儿和你说,艳儿嫁给你,以后就是沈家人,阿贵的事儿,和你没多大的干系,毕竟不是光鲜事儿,怕你轻视邱家,我才拦着,你若和艳儿因着这事儿有了隔阂,倒是我的不是了。”
这会儿,沈聪没急着出声,沉默许久,在邱老爹以为沈聪恼了的时候,才听他道,“爹,我不会和艳儿置气的,不过往后,这些事儿,还是及早与我说声,于邱贵来说是欠债还钱的小事,于我来说,却牵扯甚大。”
早上,刀疤在门外叫他,他才知邱贵借他的名义在顺风赌场借了钱,八两银子,邱贵拿不出来,他也拿不出来,砸锅卖铁都不够,赌场素来借钱都会准备好契约叫对方按合同,往后出了事儿,闹到衙门他们也占理,卫洪应下这事儿,分明有心人故意挖坑给他跳,他心里一合计,想着将计就计,木老爷提醒他别对付顺风赌场有意维持双方和谐,他就打破这份和谐,不需要木老爷立即答应,只要木老爷清楚一件事,即使他们后退一步,对方也会步步紧逼,不给他们活路。
这次的事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中午那会他们就在外边候着了,张三没辜负他的希望,真追着邱贵过来了,他也混赌场,要债的人身手如何心里知晓,邱贵常年不劳作,哪跑得过整天追债的,却能从那些人手里跑出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追到这边,明显早就谋划好的。
刀疤去镇上请人,他先故意惹恼张三,等待时机,得到刀疤暗示后再软了态度,引诱张三说出他心底的话,果然,张三没让他失望,贪婪无耻下作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和刀疤一道的是木老爷的贴身小厮,有他的亲眼目睹,木老爷那边迟早会改变态度,卫洪和温老爷打什么主意他不懂,招惹了他,他便不会退让。
回过神,小声提醒邱老爹注意脚下的石头,邱老爹笑着点头,沈聪这话虽有不满,倒是实情,这事儿算是揭过了。到了青禾村,远远的,瞧见两人站在村口张望,邱老爹心里疑惑,雪大,看不清,走近了认出是肖氏和邱铁,邱老爹皱眉,“二哥二嫂,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在家……”话没说完,被肖氏用力拽住了衣角,“四弟,阿贵呢,阿贵是不是没了。”
邱老爹斜眼询问沈聪,后者继续往前边走,“二伯母别担心。”
肖氏正待松口气,谁知,沈聪下一句就是,“没还钱,人最多被他们弄成残废,至于死,还不至于。”
闻言,肖氏一口气喘不过来,晕了过去,邱老爹扶着肖氏,让邱铁帮忙,他记着邱贵在沈聪手里,沈聪不把人交出去的话,说不定邱贵能多活一阵子,然而这样,就是给沈聪招惹仇家,邱老爹左右为难,把肖氏递给邱铁,望着他白雪皑皑的头顶,叹气道,“二哥,阿贵那孩子,谁都救不了他了,八两银子,说说咱如何拿得出来,你和二嫂,节哀顺变。”
邱贵媳妇早先拼命帮忙掩饰,这次事情后,闹着和离,说邱贵欠的债多,她不想被邱贵卖了,早上,去沈家族长家里闹过了,族里人看重名声,邱贵侥幸能安然无事,族里人也不会纵容他继续下去,至少,逐出族谱,撵出村是铁板铮铮的事实。
“聪子,你回吧,到村里了,我自己进去就好。”天色不早了,再耽搁会儿,沈聪到家都快天黑了。
“都送到这了,我送您到家门口,待会艳儿问起来,我也有话说不是?”沈聪坚持,邱老爹也不再多说,路上,好几次欲言又止,又担心沈聪为难,忍着没问出来,进了院门,回头看沈聪两眼,把伞还回去,道,“天色不早,我也不留你坐了,得空了,和艳儿阿诺回来坐坐。”
沈聪点头,接过伞,并未马上收起来,撑在邱老爹头顶,送他上了台阶,站在走廊上才抖落伞上的雪,低声道,“爹关系邱贵也是人之常情,这回事情闹得大,依着我说,邱贵手里的田地和屋子地全卖出去,人,不至于出事,二伯问起来,您便与他这么说吧。”
邱老爹一怔,随即,感激的点了点头,“好,好。”邱老爹毕竟看着邱贵长大,想到那个侄子,心里多少会觉得难受,没想着,沈聪心里都清楚。
“这样的话,我先回了。”
邱老爹目送他出了门,回屋坐了会儿,想到邱铁满头白发,不忍心,又匆匆出了门,他站在二房院门外,扣了扣门,开门的是杨氏,白着脸,脸色不太好看,邱老爹知道是何原因,道,“二哥二嫂课回来了?”肖氏晕过去,邱铁掐她的人中,该是醒过来了,他追着沈聪,也顾不上。
“什么话,四叔进屋说吧。”家里欠着邱老爹几百文银子的事儿,杨氏心里有数,即使不痛快,也不敢惹恼邱老爹。
邱老爹刚进屋,就听屋里传来肖氏咆哮的哭声,以及邱铁无奈的叹息,邱老爹步伐一顿,朝屋子喊了声,邱铁擦了擦泪,推开门,恹恹道,“四弟怎么来了,聪子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