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需要一个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的人,在国王的宴会发出不和谐的警告声,和林平舟划清界限的人,如果林州行不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是那个人——那个一直在董事会坚定支持着林平舟,从未和他意见相左的人。
董栎。
那太冒险了!
不,林州行否认我说,这恰巧是一种谨慎。
作为现任河津投资公司总裁,董栎和林平舟的关系可谓是密不可分,当初林老爷子去世百乐短暂震荡,市场看空,股权经历过一次重构,河津就是那个时候在林平舟的开放下切入百乐,成为主要持股机构之一,董栎也因为这一次的成功操作,而升任总裁。
多年以来,作为董事的他和作为机构股东的河津,一直是林平舟牢固的“钱袋子”和“私人银行”,几乎支持了林平舟的所有重要决策。
如果放在平时,董栎大概不会接受林州行的私下约谈,但是他今天却坐在了我们面前,林州行看起来比他更加胸有成竹,又或许林州行也是装的,我很清楚,他的钱,几乎快烧到底了。
留给林州行的时间不多了。
董栎和林州行聊了一段时间,聊得琐碎又没有什么用处,反倒有几分生涩的尴尬,严格来说他是个标准而合格的机构投资人而已,支持林平舟是由于其担任董事长期间的良好财务表现和利润增长,和林家并没有什么瓜葛和私人交情。
林州行在百乐没有挂职,股东大会又总是我出席,此前和董栎甚至没有过什么正式接触,说是初次见面,也不为过。
那一套人情粘连的话术不管用了,但林州行还是慢慢找到了节奏,他们开始交换一些金融术语,差不多从这个阶段开始我就开始走神,抿了一口这家小众咖啡馆的特色芝士蛋糕,望着远处天空,略过一只鸟的影子,很快就不见了。
杯子落在杯碟中“锵”的一声,一下子把我震得回神,董栎音量提高,反问林州行:“小林总,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州行直接回答道:“宁北产业园占地1700亩,规划总投资十五亿,在政策支持和当地银行的带动下,一期百乐的实际出资只有一点二个亿。而这还只是百乐五年计划中的其中一环,同等规模的产业园规划在全国铺开七座,而三年前百乐和海外资本共同协定的对赌协议约定的利润总额,董先生,您应该比我清楚,正是这个月,就要到期了。”
“全国范围内,百乐拥有超过千家门店、商超和电影院,他们的财务是否透明,资金是否健康,其他旗下产业证券、零售、百货、房地产是否亏损,账面上的现金流是否低于红线,整个百乐是否还在河津的监管下呢?”
“董先生,河津为百乐建立了数十亿的资金池,尽调和模型原本是你们的分内之事,可惜。”林州行轻轻叹道,“您跟着他走得太久了,已经习惯性地相信他,却忘了睁开眼看一看。”
董栎笑了笑,道:“一个小的缺口,还不足以冲毁大坝。”
“看来您也知道了。”林州行也笑道:“可是一个三千万的漏洞,却总是需要起码五个亿的盖子去盖住它,您说呢?”
“竟然是你。”董栎感叹了一句,“你不怕我告诉他吗?”
“风向已开,我相信您心中有数,不会逆风而行。”
董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小林总,你想要的是什么?”
“很简单。”林州行平静地说,“我要他下台,如果河津支持我,河津的所有股东和董事权益,我可以保留。”
“我明白了。”未置明确可否,董栎起身与我和林州行握手,然后直接离开了。
说实话,他们的对话其实我并没有完全听懂,总有种一知半解的感觉,于是问林州行道:“他会帮你吗?”
“他不会帮我。”
“那他会帮林董?”
“也不会。”
“那……”我一脸懵,“那是什么意思?”
“资本从来如此,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林州行道,“如果你落水,哦,不是,假如你仅仅只是走在桥上,有掉落水中的可能,他们就会袖手旁观,甚至先下手为强。”
“每年在供应商渠道商集中结账的节点,现金流总会有那么几天短暂的断流。”林州行耐心地解释说,“它很随机,但也有一定规律,李泽平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对自己能调动的资金也太有信心了,因为他局面铺得够大,篮子造的够多,总有一个里面会有鸡蛋。”
“但是如果,这些篮子恰巧都盖上了,这些鸡蛋偏偏不准他拿,他该怎么办?”林州行很平淡地说,“他会活活闷死。”
“去年的经济趋势绵延影响,北方市场今年出现小范围欠款,引起小供应商恐慌和下游积压退货,这个缺口已经出现了,是三千万。”
“就是你刚刚问董栎的三千万?”
“对。”林州行点头道,“显然他也已经知道了,河津的眼睛不可能闭着,每年都有海外机构伺机进场做空,他也很清楚,以往的百乐顶得住,可是偏偏是这个时候。”
在最脆弱最薄弱的时候,这个时候的百乐,还顶得住吗?
谁也不知道,可是未知就意味着风险,而对任何机构来说,规避风险的最好方式永远只有一种——那就是在到来之前,就离开风暴中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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