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院子不大,坐北朝南两眼土窑洞,东西各一眼,西窑住大姥爷,东窑原本是他和母亲一起住,后来母亲搬到挨着东边窑洞的一间斜瓦房里,西边两垄菜畦,一溜韭菜一溜黄瓜。
东南角一棵小时候母亲给他栽种的杏树枝叶繁茂,正南门口两旁堆着许多木柴。
这里承载了十几年的全部记忆,有笑有泪,忘不掉,也斩不断。
打开母亲房门看了一眼,一床一桌一柜子,杂物摆的整整齐齐,房间干净整洁,简陋而质朴。
出了大门,习惯性的背负双手。
周围都是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土窑洞和茂盛的大槐树、枣树。
他甚至能想起哪个院落住着哪些人家,这和他躺在病床上拼命回忆,却变得模糊的记忆完全相反。
挥了挥手,感受着这具身体年轻蓬勃的生命力,他笑了。
如果说这无比清晰的记忆,就是重生所带来的好处,他知足了!
寻着记忆往村子南边的麦地走去,熟悉的院落和一棵超出围墙的苹果树,让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
“小煜,你这走路越来越像你大舅了。”
一个瘦高个黑脸堂中年从旁边巷口走出,肩膀上搭着一条汗巾,挎着个包手里提着一把木工锯,见着他便笑着大声说道。
秦家村的人似乎都是这样,除了关起门来在自己屋里悄悄话,在外面都是大嗓门。
这人他非常熟悉,是村子里的木匠,祖传的手艺,小时候很照顾自己和母亲,还给他做过一把木刀。
唐煜放下背负的双手笑道:“是大志叔啊,我去割麦,你这是干啥去?”
大志叔大名叫秦大志,不过在村里好像也没人喊他名字,年纪大的叫他“秦木匠”,年纪小的叫大志叔。
农村里以绰号代替大名的比比皆是,也没人觉得不正常。
什么某拐子、某瘸子,某大嘴,精准取名,形神兼备,也没见几个被取名的,跟人急赤白脸的闹腾。
所以说,有取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母亲从小就教导他不能喊长辈外号,所以就一直叫大志叔。
秦大志道:“嗨,不知哪个混球把江知青门弄坏了,你大舅让我去给看看,顺便将娃娃们的桌椅板凳给拾掇拾掇。那群欠收拾的混球,跟土匪一样,这才几年就弄得都缺胳膊少腿的。”
江知青?
江晴!
唐煜一愣,江晴就在村小学当老师啊,而且他记得学校里只有江晴一个老师,她的门被人弄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愣神,大志叔拍了下他肩膀,没想到差点将他拍倒。
“哟!你小子还没结婚怎么就虚成这样了,今天地里活可重,割麦拉麦、簾枷扬场能累死个人!”
唐煜刚想说话,肚子“咕噜噜”发出响动。
他这时才感觉一阵饥饿,昨天就中午吃了一点,今天早上又没吃,刚才醒来还有一股子气撑着,这个时候自然是饿了。
有些不好意道:“今天起晚了,没赶上。。。”
“唉,你那大舅妈估计又没给你留饭吧?你等着。”
秦大志打断他话,将锯子和一个重重的工具挎包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走到巷子口第一家推门而入。
望着高出墙头的苹果树,唐煜记忆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