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弱水受凉水一激,果然醒了过来,只是一时间四肢无力,目光涣散。李弱竹道:“姐姐你近来身体一直虚弱,定是劳神过度之故。”李弱水脸一红,手抚腹部,轻轻道:“哪里是劳神,我是怀孕了。”李弱竹一呆,“你与他尚未成亲,怎就……。”到底问不出口。想到荣轻钧对她的轻薄脸上已是一阵滚烫,叹息道:“你这个样子,他若负你,你怎么办?”李弱水昂起头,咬牙道:“他若负我,我要他举宅不安。”
“好一个干练女子,难怪让我们兄弟走了眼。”阴恻恻的话传入李弱水姐妹耳中,两人惊跳起来。李弱竹四顾左右,原来天色已暗下来了,四下里一片雾茫茫,阴沉沉。
不远处立着两个人,只是在夜色的笼罩下,只能看见两个淡淡的黑影,若非出言,断难发现。那声音又道:“荣家父子自恃有青城撑腰弄死了我兄弟的金蜈蚣,你们俩个又有谁撑腰敢戏弄我苗疆二妖。”说着,那两人又走上几步。李弱水一见这奇形怪状的两人立刻惊得花容失色。那俩人就是当日追杀荣家父子后被她巧言骗过的苗疆二妖。
苗疆二妖裂嘴,露出白生生的牙来,“追踪至此,却动不得荣家,实在败兴,只好拿你们两个开刀了。”李弱水吓得心胆俱裂,转身要逃却双足无力。李弱竹不知从何而来一股勇气,尖声大叫:“救命,救命。”苗疆二妖劈面打过一掌,“找死。”李弱竹站立不稳,被掌风带开,“嘭”一声撞上一方大石,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李弱水见妹子被打倒在地,害怕之极,见苗疆二妖正查看李弱竹的生死,立刻逃了开去。只听身后一声哼,“想逃,逃得了吗?”脸上忽然奇痛无比,随手一抓,竟抓下满手的鲜血及一条硕大无比,通体火红的蜈蚣来。她怪叫一声,形似疯狂。眼前一花,一个俏生生的人影站在她面前,定睛一看,竟是柯云霓。李弱水心中一下明白过来,恶狠狠向她扑过去。柯云霓微微一闪,李弱水收足不住,整个人跌进了路旁的荆棘丛中。柯云霓得意之极,冷笑着扬长而去。
苗疆二妖杀得性起,见李弱竹未死,刚要再下杀手,脑后已风声一紧,一股刚劲的掌力袭到,迫得二人就地一滚,才躲了开去,却避得狼狈。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的青年男子气宇轩昂,一身正气,正是江湖上侠名日盛的荣轻烽。荣轻烽见得一头鲜血的李弱竹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目中精芒闪过,喝道:“苗疆二妖,你们敢在中原作恶。”苗疆二妖有些心怯,深知此人虽则年轻,一身武功却已尽得青城掌门天愚真人真传。但转念及精心所育,眼看成功的金蜈蚣被荣轻钧弄死,又气怒上涌,口中打个唿哨,一条火红的毒蜈蚣疾射向他。荣轻烽知这毒物毒性霸烈,不敢怠慢,一声清啸,擎剑在手,手腕连震,舞起一片剑幕,毒蜈蚣撞入剑幕立时被搅得粉碎。苗疆二妖骇极,要再打唿哨,荣轻烽已欺得身前,手起剑落,一剑刺入一妖的肚腹,另一妖转身要逃,不料心口一凉,一镖深入心窝,立时毙命。
荣轻烽一愣,忙高声叫,“何人助我除妖?”连叫两声也无回音。他也顾不得再问,疾步冲到李弱竹畔,将她抱起,一边替她包扎,一边叫喊,“弱竹妹子,弱竹妹子。”李张竹幽幽然睁开眼来,脱口大叫:“姐姐,姐姐。”荣轻烽四下环视,见李弱水浑身浴血,俯卧在荆棘之中,急忙挥剑劈开缠绕纠葛的荆棘,将李弱水抱了出来,心中已是一凉,李弱水那张颠倒众生,天姿国色的脸蛋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一时失神之际,脚背忽然奇痛,低头去看,一只毒蜈蚣正卧在他脚背上。他一阵晕眩,忙抖落蜈蚣,一脚踩个稀烂,然后哆嗦着手取了一丹药纳入口中。想再去救李弱水,眼前一黑,已晕了过去。
第六章妾是明珠郎似玉三生石上两无缘 李弱水痛楚的呻吟着,剧痛令她的神志略略清醒了些,她微启双目茫然而叫“弱竹。”李弱竹一下扑上前,一时间喜极而泣,“谢天谢地,姐姐你总算醒了。”李弱水哼哼道:“我睡了很久吗?”头痛欲裂,伸手去扶额头,触手而至的是粗糙的纱布,她腾一下坐了起来,“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思绪渐渐清晰,当日脸上奇痛,竟抓下一条火红的蜈蚣,是柯云霓搞得鬼,她愤怒的向她扑去,然后……
李弱水甩甩头,“然后怎么了,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脸上有疼痛麻痒感觉,一阵奇痛,又一阵奇痒,令她伸手去抓去挠,可触手可至的仍是粗糙的纱布。李弱竹垂下头,不忍卒看。李弱水那张花般娇媚的脸上遍布被荆棘划开的伤口,由于中了毒蜈蚣的毒,伤口无法愈合,反而恶化溃烂,腐血四溢,发出一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腥臭之味。一个昔日倾国倾城的佳人,在短短几天内成了人人厌弃的丑妇。
李弱水又开始打量四周,“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住在这里?轻钧呢?”李弱竹更是难受,荣轻钧得知李弱水的脸伤再也好不了,又转弯抹角从李弱竹口中套知所谓宝藏只是一个虚无的传说后抬脚就走。李弱水随隙被迁到了下人住的房间,大夫也不来了,甚至连提茶担汤的仆人也不来了。李弱竹去求了荣轻钧几次,反遭他轻薄戏弄,吓得她以后一见荣轻钧就躲得远远的了。
“你听……”李弱水忽然叫了起来,“外面在奏乐,很好听的乐声。”李弱竹侧耳听去,果然有隐隐的丝竹之乐,李弱水又叫,“是喜乐,结婚的喜乐。”李弱竹傻了眼,打开房门冲出去。在外面乐声听起来更清晰了,是喜乐声。李弱竹四下打转,偏偏这下人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见来了个提水的小丫头,李张竹一把拉住不放,直追问:“府里在为谁办喜事?” 小丫头白了她一眼,“当然是二少爷和柯家小姐成亲的喜事。”说罢,甩开李弱竹,急急地去了。
李弱水听得真切,想起当日出事之时柯云霓的出现及她一脸得意的笑,自言道:“是她引来苗疆二妖害我的,他们居然成亲了,我怎么办,我腹中的孩儿怎么办?轻钧说绝不负我,却又为何负我。”李张竹听在耳中,只觉肝肠寸断。
李弱水一下又激动起来,发疯似得撕扯脸上纱布,叫嚷着,“我比她年轻美貌,还有一大批财宝,荣轻钧为何要舍我去娶柯云霓。”忽然又一下停了手,“荣轻烽呢?他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吗?他弟弟负了我,始乱终弃,他也不管?”
李弱竹泪如雨下,轻轻说:“荣大哥为救我们被毒蜈蚣伤了,被送回青城疗伤去了。”心中又加了一句,“他若是在,我们姐妹又岂会落到如此田地。”心中悲痛,嘤嘤而泣。李弱水一口气郁结在胸,直挺挺的倒在床上,如此终日缠绵病榻,不思饮食,人很快消瘦如柴。
一日醒来,屋中见不到人,连李弱竹也不知去了哪里,侧耳听听,门外倒有隐隐的说话声。她扶着墙壁巍颤颤的站起,挪到窗口,就着窗纸上的破洞向外张望,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李弱竹,另一个竟是柯云霓。她穿着新媳妇的红袄,头发挽成髻,还插着花。只听李弱竹愤然道:“我姐姐是因为荣家才受得伤,如今还病着,你就要赶她走。这些日子我洗衣、劈柴,粗活无一不做,也算挣出了姐姐的药钱了。不要忘了荣大哥临走时叮嘱的话了。”
柯云霓扇了她一耳光,“死丫头,和你姐姐一样风骚,还想勾搭大哥不成。”举脚又在她腹部踹上一脚,才略略解恨的去了。李弱水见李弱竹蹲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心中难过万分。但她的眼睛很快一亮,她看见一个人,是荣轻钧,他终于还是来了,他还是没在忘记她。
她忽略了李弱竹惊惧的模样,荣轻钧却没有忽略,抢步上前抱了她一抱,李弱竹的脸吓得唰白,低声叫道:“我姐姐在里面的。”荣轻钧佻笑着:“蛾皇女英,也是佳话。”伸手在李弱竹脸上摸了一把,李弱竹张口,在他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荣轻钧负痛缩手,冷笑着道:“果然比你姐姐要泼辣些。”李弱竹哭道:“我姐姐救了你,还怀了你的孩子,你就这样忘恩负义。”荣轻钧道:“你姐姐救了我父子二人,我大哥也救了你姐妹,这帐早清了,若非看在她有了我的孩子,我早将这丑八怪赶出去了,为奴为丐为娼,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屋内,李弱水发亮的双眸渐渐黯然下来,恨意在心头蔓延、燃烧。她轻轻抚摸着隆起得腹部,轻声道:“为奴为丐为娼?不,你负我,我夷你满门。”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来。这原本是趁李弱竹不备偷偷藏下的,原是自尽的,但始终下不了手。
门开了,李弱竹见到她手中匕首,以为她要自尽,扑过来要抢。李弱水翻手将匕首藏到背后,说:“你放心,我不会自尽。”语气斩钉截铁,李弱竹倒疑惑起来,只听李弱水继续说:“你来,让我看看你。”李弱竹依言向她走近几步。李弱水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一番端详,凄然道:“原来你真长大了,是个小美人了。姐姐一直都忽略你了。”李弱竹抱住李弱水,哭道:“姐姐,但愿我没有长大,你还是以前的姐姐。”李弱水轻轻说:“原来荣轻钧一直在打你的主意。”李弱竹道:“他待你如此,我恨死他了。”
李弱水眼大眼睛,“你真恨他?你会为你可怜的姐姐报仇的是不是?”李弱竹拼命点头,“可我们俩个又怎么报得得仇?”李弱水捧住李弱竹的面孔,死命得盯住她,“能报的,我虽然变丑了,你却依旧漂亮。”李弱竹想向后逃,却被牢牢抓住。李弱水继续说:“你穿上我的衣服,施上脂粉,一定能把荣轻钧迷得神魂颠倒。”李弱竹越听越害怕,只是哭道:“我为什么要迷住他。”她感到李弱水不仅恨着荣轻钧,也在深深的恨着她。
李弱水冷冷道:“他既垂涎你,你就让他得了手又何妨。”李弱竹呆望着她,半晌方呻吟一声,“不。”李弱水道:“你逃不出他手心的,与其被迫,不如主动委身,也好伺机为我报仇。”李弱竹呻吟,“怎么报仇?”李弱水怪笑,“以你的姿色迷倒荣轻钧,令他夫妻失和,举宅不安,进而趁他不备,断了他的祸根。”李弱竹颤声问:“杀了他?”李弱水道:“他是习武之人,你杀不了他的。只是想他这个花花公子不知欺侮了多少女人,你若能令他变成个太监,就是替天下女人和你姐姐出了气了。那时候,想必荣家上下每一个的表情都会很有趣的。”李弱竹想不到李弱水会想出这样一个主意来报仇,心中大恸。李弱水用力捏住她的肩头死命的摇晃,“小妹,爹娘早逝,你是我一手拉扯大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姐姐这辈子只求你这一桩,你就当是报答我的养育之恩了吧。”说毕向李弱竹一头拜倒。李弱竹去拉她,哪里拉扯得动,自己也“扑通”跪倒,心中一忽儿是荣轻烽高高大大的身影,一忽儿又是荣轻钧涎着笑的样子,一忽儿又仿佛觉得自己如同被送上祭台的祭品,重重叠叠的思绪象要将她整个人炸裂。
李弱水将匕首塞入李弱竹手中,“你不想去,我也不逼你,你只要割断我的喉咙,我就再不逼你了。”李弱竹嘶声长叫,握住匕首冲了出去。李弱水则一屁股瘫倒在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疼,连心也揪痛得厉害,可揪痛中却隐隐有一丝快意。
李弱竹再没回来。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没回来,李弱水的衣食三餐倒周到起来,只是那些仆人们的目光都怪异得可怕。李弱水不在乎,以荣轻钧的轻浮好色,她的计划万无一失。又是两三个月过去,她的腹部已越隆越高,几已举步艰难,李弱竹却忽然回来了,一进屋,就“卟通”软倒,身子抖瑟一如秋风中的落叶。李弱水狂喜,“你终于报仇了。”李弱竹以手掩面,放声大哭。李弱水兴奋得浑身都痉挛起来,缩成了一团,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剧痛。她惨叫着,“冤家,也是个冤家,说来就来。”李弱竹慌了手脚,“你肚里的宝宝要出世了吗?”李弱水冷汗涔涔,湿尽重衣,颤抖着双唇却说不出话来。李弱竹涩然,“你恨尽荣家人,却忘了你的宝宝始终也是荣家的骨肉。”
等待的时刻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更令人心乱如麻,但随之一声响亮的婴啼,一切痛难也随之消失,换之得是欢欣和希望。李弱竹喜道:“是个男孩。”忙不迭得抱于李弱水看。李弱水见那男婴又瘦又小,十分赢弱,只是啼声响亮得烦人,一阵嫌恶,恨恨道:“把他掐死。”李弱竹抱了婴儿远远躲了开去,心中想:“姐姐仇恨荣家,怎么连自己的孩儿也恨上了。”就在她默默思忖间,房门被人重重一脚踢开,荣轻烽怒气冲冲冲了进来,挥掌狠狠扇了李弱水一耳光,骂道:“你这个狠毒的妇人。”李弱竹哭道:“是我下的手,你不要打我姐姐。”荣轻烽又一掌掴在她脸上,叱道:“不知廉耻,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竟作出这种事,当日我就不该救你。”
李弱竹哭道:“你当日就不该救我们,否则岂会受那么多折磨。”李弱水扯下蒙在脸上的纱巾,一张疤痕累累的脸令荣轻烽不寒而栗。她“咯咯”怪笑,“荣轻烽,荣大侠,你来为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出头吗?有因必有果,他欺侮女人太甚,活该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荣轻烽气得脸也白了,“你让弱竹替你报仇,你搭上了她一辈子幸福,难道她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名节就那么不重要。”
李弱竹听在耳中,痛在心里,唯觉肝肠寸断。李弱水斜睨了他一眼,“你心痛了,你一向清心寡欲,也会为女人动心,你竟然喜欢上弱竹了。”荣轻烽望着李弱竹,说不出话来。李弱竹泪眼模糊,也在望他,心说:“你只要说一句话,我就是当场死了也甘心了。”
“啊哈,贱人,你们果然还在这里。”荣轻钧一头冲进来,双目充血,恶狠狠盯着李家姐妹,宛如一头嗜血的野兽,要将她们一口吞掉,平日里装出来的翩翩风度荡然无存。他又瞪向荣轻烽,嘎声叫:“大哥,你还等什么,快杀了他们!杀了她们!”荣轻烽道:“一切祸根都是你自己所种,又怪得了谁。”荣轻钧大声怪叫,“你居然袒护她们,他也被她们的美色所迷了吧。以前三五年才回家一趟,这一次没等伤好就往家赶,你也被迷住了。”
李弱水忽然笑道:“兄弟二人一式得恋色,活该得报应。”荣轻钧骂道:“蛇蝎妇人。”一拳抡起,荣轻烽不料他说杀就杀,毫无顾悉,要拦已来不及,只以“卸”字决,疾点他的“云门”穴,卸去他手中力道。与此同时,李弱竹扑上前去,替李弱水挡了一拳。“
“小妹。”李弱水尖叫,荣轻烽一把抱住李弱竹,“弱竹妹子,弱竹妹子。”李弱竹气喘吁吁,“我答应姐姐替她报仇,然后一死了之,可惜却报答了不你的恩情,我对不住你。”荣轻烽见她口角溢血,气息起伏,又疼又惜,柔声道:“你放心,你不会死,荣大哥一定救你。”荣轻钧叫:“大哥,这贱人害我如此,你还救她。”扑上来要再补上一掌,荣轻烽觑得真切,抱着李弱竹滴溜溜一转,化去掌力,扬手补点了他的“曲池”穴,荣轻钧僵立,动弹不得。荣轻烽道:“二弟,对不住了。错由你生,责也只有你承了。”抱起婴儿,塞入李弱水怀中,催促道:“快逃吧,走得越远越好。”李弱水问:“那我妹子……”荣轻烽一板脸,叱道:“快走。”李弱水只得抱了婴儿,一阵风似得卷了出去。
荣轻钧嘶声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