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思过一路风尘,手里打横抱着花倚绿,一见林忆昔,立即急不可待的冲上前来,问:“妆儿呢?妆儿呢?”他后面又涌进多人,是灵风子,无求,秋雨痕等人。秋雨痕道:“林大哥,花姑娘中了毒,命在旦夕,你快让凌老爷子、凌姑娘来看看,救她一救。”
林忆昔闻言心如刀割,嘶声道:“死了,都死了!”众人大惊,薜思过双膝一软,连日的奔波劳苦使他几乎承住不住这个打击。一直昏迷不醒的花倚绿轻动了一下,张口却只噎出一口殷黑的血沫,见者为之触目惊心。
无求取一粒丹药纳入她口里,又令薜思过遍封她周身要穴,不令毒气攻心,道:“少林灵丹选材极为珍贵,虽不对症,但可保她半月内性命无碍。”薜思过哑声问:“那半月之后呢?”无求无言以对。灵风子道:“倚绿中毒远较凌姑娘早,怎的凌姑娘反而先夭世了,她不是神医药郎君的传人吗?”凌锋傲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思自救,天下怎么会有解了不的毒,何况她尽得祖父真传……”林忆昔痛楚万分,仰开嘶叫:“妆儿,到底是为什么,你执意求死是为什么。你真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吗?”
薜思过:“倚绿怎么办?她也没有希望了吗?我答应要照顾她一生的。”凌锋傲道:“妆儿说,解药即毒药,解旧毒,生新毒,生生不息,可见圣尊宫里还是有解药的。”灵风子双目圆睁,不停的来回走动,花谢春慨然赴死,临终托孤于他,他若救不了花倚绿,他日有何面目相见师弟于九泉,他大声道:“快说吧,到底要怎样才能救她,上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薜思过道:“倚绿命在旦夕,即使解药即毒药也顾不得了,能解得眼前之危也是好的,至于又会新生何种新毒,到时再想办法。”
灵风子大叫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总不能明知有解药不去取,任由倚绿不治而死的。去、去、去,我们马上去圣尊宫。”凌锋傲、林忆昔互视一眼,均想凌冰妆不愿自救的原因,难道真是惧怕毒缠一生,生生不息的苦楚而无心再活,还是其他的原因?二人见薜思过紧抱花倚绿,疲惫憔悴的脸上重又燃起热切的期望,谁也不忍提及凌冰妆。
灵风子心急如焚,一迭声叫:“薜思过,快走。”无求拖住拔腿要走的薜思过,道:“车马奔波,会令她毒性早发的。你留下,我与灵风子去。”秋雨痕见无求早已脚步蹒跚,不复昔日的健步如飞,语调间也中气不足,知他与灵风子在花宅与圣尊宫一场恶斗所受内伤未愈,以他们如今的情形去欲强索解药而保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她心口热血上涌,拦住无求的去路,道:“您留下,我去。”
无求一怔,辨出秋雨痕故做强硬的话语中的颤音,他宽容的笑笑,“还是我去吧,你能明辨善恶是非我便放心了。此去圣尊宫危险重重,也太难为你了。”秋雨痕道:“我岂能让您涉险。况且从来都是薜大哥帮我,这一次该是我为薜大哥尽一份力了。你们放心,除非我死,否则半月之内我一定取来解药。”说罢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灵风子牵马候在门口,被她一把夺过缰绳。
青城山,依旧是圣尊宫的天下。
秋雨痕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赶至青城,也不休息即又勒马往山上冲。耳边只闻怒叱猛喝,有两人扑上来强勒她马笼。秋雨痕怒叱:“大胆!”鞭疾挥出,卷住一人手腕,手中加劲将他卷飞,身形侧过,踢出一脚,踹中另一人胸口,那人站立不住,沿着斜坡“咕碌碌”一路滚下坡。
她一招间打发了两人,手中更不迟疑,策马横冲。“秋雨痕!”断喝冲入耳膜,江念奴已挡在她前,森然道:“你还敢来?你以为圣尊宫是你单枪匹马能闯的吗?”
秋雨痕傲然道:“事在人为,我不信会办不到。”江念奴怒叱:“你伙同他人暗算了主公的生身父母,还想继续用狐媚之法来迷主公骗取解药吗?”秋雨痕气得脸霎白,厉声道:“口齿轻薄,该打!”
江念奴面含煞气,“擅闯圣尊宫,该杀!”秋雨痕嗤道:“井底之蛙,痴心妄想。”江念奴握紧双拳,“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秋雨痕冷冷道:“我要见李南群,不与你逞口舌之斗。”江念奴道:“主公父母新丧,不会见你,见了只怕就要杀了你。”秋雨痕道:“他害人无数,我才要与他拼命。”
身后有人接口,“我就在这儿!”秋雨痕猝然回首,见李南群正站在自己身后,不禁骇然。虽说李南群武功之高她早有估计,仍不料他能欺身如此之近。他若存心加害,自己匆忙应对必不是他的敌手。江念奴的脸涨的通红,她早见李南群往这边来,故意以言辞激的秋雨痕心浮气燥,不备周遭。她原以为李南群会因父母之仇而杀了秋雨痕,哪知他全然不理会自己的良苦用心,心中悻悻,面上仍竭力隐忍,识相的避开。
秋雨痕走至李南群前,李南群已晒然而笑,“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背过身大步走向殿中,秋雨痕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李南群的步伐很大,很快,可秋雨痕觉得他已不复往日的踌躇满志,一切成竹在胸,他似乎正在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烦躁与不安。“原来他也会烦躁,会不安。”她暗暗心想。
李南群在他的位子上坐下,秋雨痕依旧站着,双方久久对峙不发一语。终于秋雨痕按捺不住,厉声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的。”李南群摊了摊手,“唯一能令你去而复返的原因,就是应你两位大哥之托向我索取解药来了。”秋雨痕深吸一气,“我是为解药来的。凌姑娘已死,林大哥痛不欲生,我不能让薜大哥也步后尘。”
李南群一挑眉,“凌冰妆死了,她竟亡于倚绿之先,可见她毕竟还是聪明人。”他自言自语,秋雨痕已急不可待,厉声道:“解药!”李南群摇头,“倚绿只有死,否则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痛苦了。”秋雨痕愤极,叱道:“她若死去,才不仅仅是薜大哥的痛苦。你的心真是铁石铸就,一点不在乎与你有血缘之亲的妹妹的生死?她可是你如今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李南群还是摇头,“正因为她是我妹妹,与我有血缘之亲,我才希望她死。她不中用了,让她死去是大家的解脱。”
秋雨痕冷笑,“你天生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人,我和你谈人情道义根本是问道于盲。”李南群道:“错!我对你始终真心真意,只要你愿意,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我联手,大事成就之日,你就是母仪天下之人。凭你我二人的武功、才情,这样的日子指日可待。”
“住口!”秋雨痕喝道:“你对我有情有义,可旧盟犹在,你另娶新妇;你对我有情有义,却杀我养母,陷害薜家;你对我有情有义,却步步威逼,处处迫害。哼哼,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无情郎。”李南群面孔一阵发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也处处与我作对,甚至伙同外人将我父母诱去,以至惨死古墓中。”
秋雨痕道:“他们自做孽。你的野心同样秉承他们,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天下大局已定,哪容得你兴风作浪,等到人人欲诛你之时,天下再大也无你容身之地了。”
李南群吼道:“不可能,我牺牲了那么多,策划了那么久,我的计划万无一失,一定会成功,一定会。”声浪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秋雨痕冷冷道:“一旦败了呢?”李南群拍案而起,厉声道:“不成功,便成仁。”秋雨痕见他始终执迷不悟,颓然含泪道:“罢罢,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呢,把解药给我,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李南群冷然不语。秋雨痕惨然,“你不答应?”李南群依旧不答,秋雨痕怔忡,长叹道:“罢了,我本不该指望你的。只是我已答应了薜大哥,除非我死,否则定将解药送到,既无解药,我以命相报就是。”拔剑于手自往腹处刺下。
李南群一脚往她手腕踹落,剑失却准头,去势不竭,插入肩胛。李南群要为她止血,秋雨痕冷冷挥开他手,“冰炭不同炉,正邪不同途。”李南群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勃然大怒,劈手将金创药粉撒了满地,从怀里取出另一瓷瓶,掷入她怀里,气咻咻喝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滚,马上滚。”秋雨痕握紧瓶子,咬牙忍住伤口的剧痛,一语不发往外冲。脚步未跨出门,身后传来李南群冰冷的声音,“你一旦跨出此门,从此我们间就真的无情无义,恩断情绝了。”秋雨痕去势不减,热泪却已盈眶。
江念奴早候在外头,见她出来,冷冷道:“又让你得偿所愿了。”秋雨痕知她奸滑,暗暗戒备着提防她夺药。江念奴倒笑了出来,“主公都把药给你了,我哪会再刁难你。只是……”她话锋一转,秋雨痕的神经也为之一阵紧缩。江念奴说:“你会后悔的,你们每一个人都会后悔救花倚绿的。”秋雨痕反诘,“你以为每一个人都象你这样冷酷无情吗?”江念奴冷笑,“我们不妨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