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三刀听到这句话,本已不堪重负的身躯仿佛筛糠一般颤抖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默然良久,忽然回过头朝着姬放歌用力一抱拳。接着转过身,哑声道:“党志洪……生是太行人,死是太行鬼!”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魔使一抬手,一道青蓝色的刀光横空而过。他的咽喉上顿时喷出一片血光,整个人直挺挺躺倒在地,气绝身亡。
在场的魔头们纷纷低下头去,暗暗为这位临终保住了太行山声威的壮士默哀。姬放歌拼命从他背后的两名鬼奴手中挣扎出来,踉踉跄跄跑到场中,俯身紧紧抱住党三刀的遗体,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前,发出一阵嘶哑而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哭泣,还是在呐喊。空空荡荡的竞技场上回荡着姬放歌哽咽的嘶吼,仿佛一记记重锤砸在人的心口上,又仿佛一声声战鼓激荡在人的耳际,让人忍不住浑身热泪盈眶,亦忍不住热血沸腾。
“下一个让我下场!”三声怒喝同时响起。这三声呼吼并非用内功喊出,所以听起来并不响亮。但是在十二魔使依次显示过他们惊人的功力之后,居然有人仍然敢开口邀战,无论他们是出于义愤,还是出于对自己武功的自信,都是足以让人心惊。在人们耳中,这三声怒喝几如平地惊雷,声震天地。众魔头,连青颜,洛秋彤,牧忘川,弓天影,十二魔使,叶婷同时将目光朝吼声响起处望去。
开口邀战乃是郑东霆,金和尚和唐万里。
“大师兄!——”牧忘川看到郑东霆挺身而出,顿时大急,连忙传音道,“不要冲动,我们不是说好了……”
“不要再说了。”郑东霆拧着眉头,狠狠地传音道,“今天不杀一两个魔使,活着出去也没意思!”
看着这三个汉子昂首怒目的样子,在场中主持决斗的弓天影顿感一股气势扑面而来,令他心生愧意,不由自主连退两步,仓皇间忘了喝骂。
站在场中的魔使抬起头来朝叶婷询问地望去。
“三郎,上来,十郎你去挑个人比试比试。”叶婷似乎仍然对于党三刀的不服魔教略感遗憾,竟然对郑,金,唐三人邀战并无气恼表现,只是随手挑出一个魔使对付。
魔使十郎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看起来比大郎都要彪悍很多,浑身小山般的腱子肉随着他一步步走下看台流水般蠕动着,仿佛随时要把体内爆炸般的力道倾泻出来。他扛着一根漆黑色的镔铁齐眉棍,大摇大摆地来到郑,金,唐三人面前,偏着头看了他们半晌,突然问道:“你们谁使棍?”
郑东霆一翻白眼,连理都不愿意理他。
“我会使暗器,我很厉害,你不一定打得过我,要不要试一试?”唐万里挣扎着凑前一步,仿佛做生意的小贩在自卖自夸。
“佛爷我使棍,怎么?要怕就别挑我!”金和尚踏前一步,肆无忌惮地挑衅道。
那十郎冷冷一笑,探手朝十步开外的石桌一抓,一枚药丸顿时被他隔空抓起,只见他手一甩,这绿色的药丸宛若离弦之箭“哧”地一声窜到了金和尚的嘴前。他刚刚说到“我”字,咕咚一声,已经把药丸吞到肚中。
金和尚冷哼一声,健步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他最趁手的枣木棍,盘膝坐下运功。
看到十郎选定对手,弓天影这才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过精神,重新冲到场中,一指郑东霆和唐万里:“将他们拿下了。”一群鬼奴冲上前,将唐万里和郑东霆连推带搡地拉出场外,重新强迫他们跪倒在地。
一盏茶后,一声暴喝从金和尚口中奔涌而出,在朝阳广场狠狠炸开,震得所有人眼冒金星。只见他一把抄起身旁枣木棍,朝左一轮,七尺长棍在他的身侧爆出一朵苍白色的棍花,发出呜咽的破风之声。金和尚接着将枣木棍朝右一轮,一朵同样的棍花在身右炸开。他出棍的手法快如闪电,两朵棍花就好像同时出现一般,宛若在他的双肩添了一对杀戮的翅膀。金和尚连续发出两声气壮山河的喝声,前脚踏前如拉弦,后腿蹲立如弯弓,双脚之下尘土飞扬,坚硬的青石地面被他踩出两只深深的脚印,双臂一抻,在空中灵动飞舞的枣木棍瞬间凝成一条直线,笔直地指向魔使十郎。
“好棍法!”众魔头同声喝彩。
金和尚施展出来的正是少林寺里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棍,乃是利用至刚至强的金刚伏魔神通催动棍法,依靠千锤百炼的棍招和刚猛绝伦的罡劲克敌制胜,是武林中最注重气势的数门武学之一。少林武僧一向喜欢集体练功,每当施展同样的招法,必有上百僧众同时开气出声,气势恢宏。当他们独自面对武林高手之时,也习惯振气发音,大声呼喝,以此助长士气。武林中人听到少林武僧的呼喝,往往不由自主联想到罗汉堂上千百僧众同时施展少林拳法时的雄壮之姿,因此而气沮神丧,不战而退。
金和尚此刻开声呐喊,第一乃是出于对党三刀枉死的愤恨,第二也是他自成一格的提势手法。果不其然,他这一路大力金刚棍乍然使出,顿时震慑全场,连对面应敌的魔教十郎也不得不沦为配角。
“轰”地一声巨响,魔使十郎的双脚毫无预兆地突然发力,陷入脚下青石板四寸多深,整个身子微微后倾,手中棍气势恢宏的打横一摆,横架身后,左手弓在身前,捏了个手诀。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发动攻势,谁知他只是默默地立在那里,执拗地捏着这个奇异的手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