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眼圈一红,犹豫了一下,道:“夫君,我岂会嫌弃我儿?只恐你我不在人世,兮儿苦矣。”
萧岌一听,一时语塞,目光投向桃林,看到邱远正牵着红兮的小手,不厌其烦地教红兮学步,心中一动,道:“夫人,切莫担忧,兮儿不似那福薄之人。”
孟氏被萧岌一提醒,心中似有所悟,心中也稍稍宽慰几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夫君,兮儿之事可要告知国君与皇后?”
萧岌眉头皱起,道:“不可,今隋已立,陛下想是甚为忧虑,万不可让陛下皇后知兮儿之事,况兮儿年幼,或心智晚熟也尚未可知。”
孟氏叹道:“夫君所言极是,以夫君看,隋帝对我西梁如何?”
萧岌望向桃林之外,看着晴空点点浮云,忧心忡忡地低语道:“隋帝登基之日天现祥瑞之光,此事早已传遍天下,恐我西梁必为隋帝所不容,西梁堪忧矣。”
孟氏听闻夫君如此说,眉宇间也染上一丝轻愁,却也只萧岌所说的是事实。
就在夫妇二人对西梁的未来忧心忡忡之时,听到一个小婢的惊呼:“老爷,夫人,小姐能言矣!”
萧岌和孟氏这下可是惊喜非常,连忙上前惊讶地抱起红兮,道:“兮儿,说与父亲母亲听听可好?”
红兮对着萧岌和孟氏灿烂一笑,含糊地道:“女,女娃,娃。”
萧岌和孟氏相视一笑,皆舒了口气一般,看来红兮不是哑子,可是红兮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好生奇怪,女娃娃?
孟氏转首看了看邱远和小婢,问道:“兮儿方才所言亦同?”
小婢赶紧点头,已经8岁的邱远也欣喜地笑着说道:“义父义母,兮儿妹妹方才所言正是女娃娃。”
萧岌抚须一笑,看着把玩颈上佩玉的红兮,颔首道:“夫人,看来兮儿果真如为夫所言,是心智晚熟孩童,来日你我当耐心教导于她。”
孟氏含泪点点头,不管红兮说了些什么,总算女儿会说话了,这比红兮开口叫她娘亲还让她高兴。
然邱远却不若萧岌夫妇所想,在邱远看,红兮所讲的第一句话正是红兮刚入府,自己第一次单独接近红兮时对红兮的称谓,因而,邱远对红兮更是多了几分怜爱之情。
红兮5岁这年,已经能说许多话了,可饶是如此,萧岌夫妇却更加肯定,红兮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好在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二人已经能坦然面对此事,甚至还对红兮的将来抱着很大的希翼,期望哪一天红兮的心智能如语言能力一般,来个突然之间的大变。
这一日,春意尚好,后园的桃花开得甚是热闹,孟氏带着红兮往桃林处赏花,红兮越是长大越是娇丽逼人,此时身着绿群粉袄,衬得小脸越发娇艳,竟是比桃花艳上三分,任是谁看了也会喜爱至极。就连府内的仆人都知红兮心智未开,却无半分厌恶嘲讽,只觉小姐纯洁无垢,乃不染凡尘的仙姝,自然不若寻常孩童罢了。
孟氏看着红兮站在桃林之中,娇俏可爱地自己玩得甚是高兴,春风甫一吹过,点点花瓣落在红兮翠绿的裙裾上,和扎着双髻的头发上,不由得使人有种误入仙家之地的感觉。
这时孟氏身边的贴身婢女芸娘不由得赞叹道:“夫人,小姐美如仙姝一般。”
芸娘是孟氏的贴身丫鬟,是随着孟氏随嫁而来,孟氏嫁给萧岌五年未有所出,无奈之下想让萧岌收芸娘做妾,萧岌和芸娘却是怎么也不肯答应,萧岌不答应孟氏很是欣慰,可芸娘不应却有几分奇怪,芸娘十岁起就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怎会不肯听从自己安排。孟氏仔细盘问之下芸娘终于说出实情,原来芸娘自幼定下的夫君前几日来寻,芸娘正犹豫要不要告知孟氏,孟氏得知事情原委,当下见了芸娘的未婚夫君,一见之下就觉那人不甚可靠,无奈芸娘不想做背信之人,遂于那个未婚夫婿离开了萧府。
事情果然如孟氏所料,芸娘嫁于那人之后,才知那人嗜赌酗酒,没几年就把家里败得精光,就连孟氏给芸娘的嫁妆也被那人变卖了干净,甚至连自己的女儿和芸娘也差点被他当做赌资押给别人,芸娘心死,带着女儿翠微连夜投奔孟氏,这才逃过一劫。
自芸娘回萧府之后,那人欲尾随而来,没想到半路上亦欠下赌债,被赌场的打手打了个半死,还没到西州城便死在途中。
芸娘返回萧府之时,正是红兮刚来萧府不久,芸娘五岁的女儿翠微正好与邱远同龄,现下已做了红兮的贴身小婢。
听闻芸娘如此说,孟氏心中暗喜,着小婢拿来自己的琴,在林中摆案焚香,兴致盎然地弹奏起来。
琴声一响,恰逢一阵暖风吹过,红兮站在落英缤纷之下,扭头望着孟氏安静下来,孟氏嘴角含笑地看着红兮,婉转优美的曲子行云流水般扩散开来,红兮似乎被孟氏所奏的曲子吸引,缓步走到孟氏身边蹲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孟氏纤长秀美的手指在七根琴弦上弹拨。
春意倦倦,琴声优美,托腮听琴的红兮与娴静温柔的孟氏在桃花树下,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此景恰好被闻声而来的萧岌和邱远看到,萧岌抚须微笑不语,像是在赏画吟诗一般,畅快非常。
站在萧岌身边的邱远却是因此景痴了,邱远已经是一副小少年的风姿,在萧岌的教导之下,浑身散发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息,比之从前内敛了许多,邱远盯着难得安静如此的红兮,眸光闪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孟氏一曲终了,萧岌抚须笑道:“夫人,此曲美甚,夫人与红兮亦美甚。”
孟氏这才发觉萧岌和邱远的到来,面上略带羞涩,对萧岌嗔道:“夫君,莫在小辈面前妄言。”
萧岌不以为然地笑笑,扭头问邱远:“远儿以为如何?”
邱远含笑道:“义母琴艺自是非常,就连兮儿妹妹亦为琴声所感,如此娴静。”
孟氏这才想起方才红兮似乎真的听进去了,心中不由暗奇,看着犹蹲在那里托腮不语不动的红兮道:“兮儿,可喜为母所奏之曲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