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感到非常为难,既不能开始交谈也不能开玩笑。但是她引导我。我开始学习,不久就盼着每个星期天,开始愿意和这个年青女子交谈了。
这位老太太把她的罗网一天比一天地放大,她对我们的会晤感到了兴趣。也许她对于我们有她自己的计划。
这时我才感到进退两难。我对自己说:“我恨不得把我已经结婚的事早点告诉这位老太太。那么她就不会在我们两人订婚的问题上打主意了。虽然,亡羊补牢,现在还不算晚。如果现在我把事实宣布出来,就可以省掉以后更多的麻烦。”我主意已定,便给她写了大致这样的一封信:
“自从我们在布莱顿认识以来,你待我很好。你照料我如同母亲照料儿子一般。你也觉得我应该结婚,所以给我介绍一些年轻的女子。现在我因为怕惹出事来,所以要向你承认我实在不配你的厚谊。我早就应该在拜访你时告诉你,我是一个已婚的人。我知道留学英国的印度学生每每隐瞒他们已经结婚的事实,而我也这样做了。现在我明白了,我不应当这样做。我还应该告诉你,我是在童年的时候结婚的,而且已经是一个儿子的爸爸了。我这么久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实在感到内疚,但是可喜的是上帝现在已经给我勇气来说出真实的话。你能够饶恕我吗?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于你好意给我介绍的那位年轻女子,并没有什么不端的行为。我知道我应守的规矩。你不知道我是一个有妇之夫,自然愿意为我们撮合。为了避免这件事情超越现有阶段,我不得不将事实告诉你。
“如果你接到这封信以后,认为我有负于你的厚意,我绝不会有怨言。你对我的盛情厚谊将使我铭感永世。如果自此以后,你仍然不嫌弃我,依然把我当作是值得你关怀的人,我当然会很快乐,并且当作是你的眷爱的进一步的象征。”
读者应该知道,这封信并不是一下写好的。我一定经过了再三修改。但是它把我心中的重负挪开了。她立刻给我回信,大意如下:
“我收到了你那封坦率的信。我们两人都很欢喜,并且痛快地笑了一场。你所说的关于你的不诚实的过失,是可以原谅的。但是你能将事实告诉我们,那是好的。我还是要请你来,而且我们确实希望你下个星期日和我们再见的时候,能为我们讲述一切有关你的童婚的情形,让我们沾你的光,饱笑一场。难道还需要我向你保证:我们的友谊丝毫不受这件事的影响吗?”
就这样,我把自己不诚实的脓包挤掉了,而且从此以后,只要是必需的,我总是毫不犹豫地将我已经结婚的事告诉别人。
第二十章 初次接触各种宗教
我在英国第二年末,碰见两个通神论者。他们是两兄弟,而且都是未婚的。他们对我谈起《纪达圣歌》①。他们正在阅读艾德温·安诺德爵士翻译的《天府之歌》,请我和他们一起读原文。我觉得惭愧,因为我并没有读过那首圣歌的梵文或古遮拉特文。我不得不告诉他们我没有读过《纪达圣歌》,可是我很愿意和他们一起读,虽然我的梵文知识很有限,我希望我对于原文的理解足以使我鉴别译文是否有讹误之处。于是我开始和他们读起《纪达圣歌》来,其中第二章有这么几行,给我印象很深,而且到现在还萦绕在我的耳际:
人如果注意感觉之物,那就将
受它的诱惑;诱惑生爱好,
爱好煽起欲火,欲火置一切于不顾;
藩篱既破,浩气无存,
终至精神丧失,
身心同归于尽。
①这里指的是《纪达-戈文达圣歌》(Gita-Govinda),据说是十二、三世纪的时候由一位抒情诗人贾亚-德瓦(Jaya-deva)写下的歌颂黑天(Krishna)早年的牧牛生活,戈文达系黑天的别名——译注。
我觉得这本书象个无价之宝。这本书给我的印象日益深刻,时至今日,我依然把它当作是人们认识真理的无上佳作。我在烦闷的时候,它给我极宝贵的帮助。我差不多把所有的英文译本都读遍了,我认为安诺德的译本最好。他对于原文很忠实,而且读起来并不象是翻译的。我虽然和这些朋友读着《纪达圣歌》,但当时还说不上有什么研究,直到几年以后,它才成为我每日必读的书。
这两位弟兄还给我介绍艾德温·安诺德爵士所著的《亚洲之光》。我以前只晓得他是《天府之歌》的作者,直至看见这一本书,我觉得读起来比《薄伽梵歌》有趣多了。我一旦开始读起来,便感到手不忍释。有一次他们还把我带到布拉瓦斯基住宅里,把我介绍给布拉瓦斯基夫人和贝桑特夫人。那时贝桑特夫人刚刚加入通神学会,关于她改变信仰的辩论,引起了我莫大的兴趣。这些朋友劝我入会,但是我婉言谢绝了。我说:“我对于自己的宗教还没有什么心得,不便再加入别的宗教团体。”我记得我曾听从这两位弟兄的劝告,读了布拉瓦斯基夫人的《通神学入门》。这本书引起了我阅读有关印度教典籍的愿望,而且把传教士们所宣传的、认为印度教是充满迷信的观念,从我心中排除了。
大概就在这个时候,我在一家素食公寓里遇见了一位来自曼彻斯特的善良的基督教徒。他和我谈起基督教。我把我在拉奇科特所遇到的事情告诉他,他听了以后很难过。他说:“我是一个素食者,也不喝酒。有很多基督教徒既吃肉,也喝酒,这是不容置疑的;但是吃肉喝酒都不是圣经所训示的。你要是读一读圣经就知道了。”我接受了他的劝告,他便给了我一本圣经。我依稀记得他自己也常常出售圣经,我向他买了一本有地图、有索引和其他优点的《圣经》。我开始读起来,可是没有法子把《旧约》读完。我读了《创世纪》,以后的几章一读起来便想打磕睡。但是为了向人炫耀我也读过《圣经》,我非常勉强地读完了其他各书,既无兴趣,也不了解。我最不喜欢的是《民数记》。
然而《新约》却给人一个不同的印象,尤其是《登山宝训》,简直打入我的心坎。我认为它可以和《纪达圣歌》比美。里面说的“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如果有人想要拿你的内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我看后欣赏无已。并使我想起萨玛尔·巴特说的“惠我杯水,报以美食”那一段话。我那年青的心试图把《纪达圣歌》、《亚洲之光》和《登山宝训》的教训都贯穿起来。弃而不取乃是宗教的最高形式,它大大地鼓舞了我。
我所读的这几本书,引起了我研究其他宗教家的生平的兴趣。有一个朋友向我推荐卡莱尔的《英雄与英雄崇拜》。我读了《先知是英雄》那一章,才懂得先知的伟大、勇敢和严肃的生活。
除了这一点对宗教的认识以外,当时我已无力作更多的研究,因为忙于准备考试,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涉猎其他东西了。但是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打算,以后要多读宗教书籍,以求熟悉所有主要的宗教。
可是我对于无神论又怎能不多少有点认识呢?每一个印度人都知道布拉德劳的名字和他的所谓无神论。我曾读过有关无神论的一本书,书名却忘记了。这本书对于我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我已经走出了无神论的撒哈拉沙漠。贝桑特夫人是当时社会上很引人注目的人物,她已从无神论转为有神论,这个事实也加强了我对于无神论的反对。我读了她的书《我怎样成为一个通神论者》。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布拉德劳去世了。他安葬在沃金坟场。我参加了他的葬礼,因为我以为每一个旅居在伦敦的印度人都会去参加。还有几个牧师也前往对他表示最后的敬意。我们送殡回来的时候,要在车站上等车。人群中有一个无神论者诘问其中的一个牧师说:“喂,先生,你相信有上帝吗?”
“我相信”,那位善良的人低声说道。
“你也同意地球的圆周是两万八千英里,是吗?”那位无神论者很自信地笑着说。
“那当然”。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的上帝有多大?他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