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队长的请求得不到在场人的答复,他用那无助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做主,他觉得自己好孤单无助,也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微小,微小到没有人能尊重他的意见,没有人理会他痛哭的声音。
他觉得就像一只没人理的蚂蚁那样小,小的都不存在了。他很伤心,因为他还在伤心地哭着,一耸一耸的双肩,还有那情不自禁的抽泣声,涌出的泪水把本就看不清的目光给遮挡住了,他抓起胸前的被子,很坚决的擦去了满脸的泪水,雪白的被子就染红了一片。
这是刻不容缓的时刻,一旦失去争取的机会,就会留下终生的遗憾。他可怜巴巴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院长专家医生们,不放弃的说道:
“你们是天使,不是屠夫;你们救死扶伤,不能致死致残。你们可想过,一个没一腿的儿子,在父母面前就是负担;一个没一腿的丈夫,是家庭的负担;一个没一腿的军人,是军队的负担,是国家的负担。既然是负担,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去死。
我这么年轻,正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报效国家培养的年龄。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的梦想还没有实现,就这么死去,我心不甘。既然命运让我不得善终,我也别无选择,无怨无悔,请你们给我留个全尸。即使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一个健全的人,行吗?首长们?叔叔大爷们?帮帮我吧?你们行行好?”
羽队长可怜的祈求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无助的把目光收回来,举起被子捂住脸,呜呜的啼哭。
病房里除了羽队长的哭声,还有零零星星的抽泣声,都是同情他的抽泣声。这么年轻,这么勇敢的一个人,没有了腿的惨状想一想,都会让人不寒而立。知道或者看到的人,都会流下同情的泪水,扼腕叹息。
羽队长在大家的等待中,渐渐的有些平静了,他抬起头一改刚才无助的表情,用擦亮的目光着到刘晓强后,突然,豪气就从胸中澎拜而起,热血也沸腾了起来。把靠在枕头上的身子挺起来,音调庄重的说道:“刘晓强。” “到。”刘晓强一个立正,声音洪亮的答道。
“我命令,你看好我的腿,没有我的同意,不能让任何人锯掉我的腿,尤其在我昏迷的时候。”“是。”刘晓强坚决的答应到。羽队长口气缓慢而坚决的说道:“就是我死了都不能锯掉腿。如果医院不尊重我的意见一意孤行,就去高原把弟兄们叫来,把医院给我炸了。”
“报告队长,”刘晓强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保证完成任务,请你相信我。” 羽队长一脸的刚毅,看着刘晓强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很好。如果你师傅在的话,就没有人敢锯掉我的腿。” 刘晓强一听,队长有些不信任他,就又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吼道:“请队长放心,我和我师傅一样,有我在就没有人会伤害到你。”
“那好,”羽队长缓缓的说道:“我死了是我的决定,怨不得医院,也怨不得军队和国家。告诉弟兄们,好好报效我们的国家,保持我们的荣誉,不许丢我们二一八车队的脸。告诉我的爹妈,不能向军队和国家提任何的要求,我没有丢他们的脸。记住了?” “是。”刘晓强厉声的回答到:“我记住了,我给你重复一遍&;#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羽队长一听,一字不错,就把床周围的医生看了一遍说道:“现在就请首长和医生出去吧,我要静一会。”“是。”刘晓强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有用不完的劲,他把羽队长的命令当成圣旨一样执行着。听到队长要让首长医生出去的命令,他一个立正敬礼后,向病房里的所有人下了逐客令,也包括他的爸爸……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七节 尿 床
第十七节 尿 床
儿子下了逐客令,作为将军的父亲,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由衷的佩服起儿子的行为了。爸爸看到儿子把他上级的命令执行的如此坚决,不由得心头一热,心里觉得暖洋洋地。
身为军人,就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才是好样的兵,像个合格的军人。听到儿子的逐客令后,第一个带头离开的就是他,丝毫也没有犹豫。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他觉得就这么办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都是军人。
离开了许多人的病房,一下子就显得安静了。羽队长把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刘晓强的脸上,好像没有见过似地。还有许多的问题要问,可他只是看而没有问,就是直愣愣的看着,把个刘晓强看的有些撑不住队长的目光,想避开都没有地方避开。因为,目光随着他的人在转。
羽队长虽然不说话,脑子里却像像演电影一样回顾自己的处境。刚才自己的决定,等于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假如真的病情恶化,这一阵就是弥留在人世间的短暂时刻。阴阳两个世界,熟悉的世界不忍离去,陌生的世界不去也由不得自己。
人们传说,黄泉路上无大小,我是大还是小?奈何桥高有高,两边都是铜丁卯,无风摆摆摇,有风摇摆摆,有福的人儿桥上过,无福的人儿桥下落。我是有福还是无福?我能过了奈何桥吗?难道奈何桥比无人区还要凶险?
即使过了奈何桥,孟婆就在桥头等待你喝迷魂汤?喝了迷魂汤,不知家乡在何方?我不但认不得我的父母,就连我的战友我的兵都认不得了吗?自从当兵以来,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和带过的兵,足有成百上千,他们都活灵活现的历历在目,难道从此就阴阳两隔?成为陌路人了吗?
这么多的战友这么多的兵,现在怎么就剩下刘晓强一个兵在跟前?况且是一个和自己相处时间最短,年龄最小的一个。兵龄、年龄、经历的悬殊,就没有多少共同的语言。
好在他有特殊的背景,又是一个生猛彪悍的兵,还能在我弥留的短暂时间里,让我死的痛痛快快,也是一件幸事。有一个兵足够了,老天对我不薄啊!
无处躲藏的刘晓强,只能勉强的接着他的目光,也显得有些傻呆呆地。他不可能知道此刻羽队长内心剧烈的活动,他还等着问话,回答问题呢。羽队长只是看,什么也不说,像是问题太多找不到头绪,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看刘晓强的目光有些松动,是因为他的胃不由自主的痉挛了起来,就像一只小兔在撞击他的胸膛。多少天没有吃饭的胃,强烈的造反了起来,传出的信号就是饥饿。
羽队长看着刘晓强,就想起来了自己的徒弟小赵,如果小赵在的话,就不会挨饿,怎么着也得把肚子填饱吧?可这刘晓强就不好说了。相处的时间短,私人情感没有小赵那么贴切。原先自己干什么也轮不到刘晓强来打理,所以,一直就没有和他拉近距离的机会。
为什么小赵没来?刘晓强怎么来了?这让他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都是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唉——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先把肚子填饱,不吃饭就是死路一条,吃饱了能不能把命保住,那就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事了。再想想不通的事,只要活着,没什么办不到的事。
羽队长的目光离开刘晓强的身体,胃里的造反越来越放肆,逼迫他把目光放在了满屋子的水果上。琳琅满目的水果,令人眼花缭乱,他慢慢的辨认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大大的西瓜上面。
绿皮黑花纹的西瓜光彩夺目,就像南非的祖母绿宝石一样吸引着羽队长的目光。反应有些迟动的刘晓强,看着队长死盯着西瓜看,才觉得是不是他想吃西瓜?就去把西瓜抱到他的跟前说:
“队长,你想吃吗?”羽队长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刘晓强掏出匕首,刀起瓜裂,切成一块一块的递给羽队长。接过西瓜的羽队长犹如饿虎扑食,刚啃了一口鲜红的瓜瓤一咬,西瓜水就像喷壶一样,从闭不严的嘴唇里往外冒。他肿胀的嘴唇,还是有些麻木,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