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兄妹跟父亲从田里回来时,从梧桐树上落下来的花已经覆满母亲的身体。屋顶的灶桶还在冒着袅袅的炊烟,绳条上晾洗干净的衣服随风摆动着还在等待人来收放……。
从前妈妈都是这样,忙不停歇的做好了一切家务,然后再悄悄去山上寻找,采摘药草回来晾晒,等父亲出山时去卖掉贴补家用。那时每每回来看到桌上摆好的热腾腾饭菜,炕上压叠着他们的干净衣服,而到处不见妈妈的影子。哥哥们总是开玩笑:神话里说有个勤劳的田螺姑娘,咱们家有个勤劳的田螺妈妈,还站在门外双手卷成喇叭大声的呼唤着:田螺姑娘哎…。。回家睐…。。惹的抽着旱烟的父亲咳嗽着笑出眼泪来。
从那个傍晚一直到天亮他们兄妹几个围在妈妈身边,像从前一样不停的轮番呼唤着她:妈妈…。回家睐!可是,妈妈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能回应一声……。
几只寒鸦栖息在屋檐上嘶哑的同他们一起悲鸣:
慈乌失其母,哑哑吐哀音。
昼夜不飞去,经年守故林。
夜夜夜半啼,闻者为沾襟。
声中如告诉,未尽反哺心。
那一个春末的晚上,那独特的气息…。就这样固执的刻在了她的心里,已经过去十年了,却越来越浓…。她长大后给自己取名叫“梧桐”
学校里每天都上演着情感的悲欢离合。这一切却都与她无关,她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灰姑娘”——除了上课,每天的时间像拧足发条的闹钟一样,疯狂的旋转着。从早上到下午分别有四份家教等着,晚上还要去一个书店帮看门,发传单,这样才能保证她自己的一切费用。远在山村的老父亲跟两个哥哥供她上了十一年的学,她承担着他们全部的希望,就连父亲去世都没有让告诉她,怕回去耽误学习。因为发丧时要招待来帮忙的乡亲们,花钱做了些夹面馒头(是玉米面掺少许白面做的)发丧后剩下的他们舍不得吃,就托往省城来做生意的乡邻捎给她,让人家说是他们路上买的,吃不了才来送给她。等辗转一个多月后送到她的手里,因为是夏天,那些馒头都发霉变馊了。乡邻不好意思,才说出是她父亲发丧出殡时剩下的,还嘱咐她不要回去,你给他们省下这点钱,在学校里好好的用功,就算是孝顺了。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多雨的夏天,在宿舍的窗台上摆满了发霉变绿的馒头,孤单悲伤的自己,整日看着它们泪水长流………。
就在临近毕业前夕,终于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病倒了,在陌生的城市,没有亲人、没有一分钱,即使发着高烧她也不得不到处去求职,处处碰壁到最后竟然连吃饭都成为了问题,没有办法她就去私人的献血点去买血,在那里认识了一个中年人,说正在召集去乡下支援的乡村教师,待遇丰厚,而且几年后可以再帮助调回到城市来工作,当时她根本顾不得以后了,只在当时有个工作,可以吃上饭就行了,同跟她去的还有几女个大学生,他们竟然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只招收女的学生,那些材料的真假也没有去核实,都还窃喜于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在去往中年人说的所支援乡村观察的路上,她们还踌躇满志的谈各自将来的理想,她也兴奋的说:第一个月挣了工资就回家去给父母上坟,给哥哥嫂嫂们买些东西,自己终于可以不用他们再养活了。可是说到后来,她发现大家都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她的脑袋也开始迷惑起来,觉得那大客车头朝下翻来覆去的摇晃,觉得那个中年男人跟好些陌生的人狞笑着在看她们…。。
后来他们同行的好多被哄骗而来的女孩子们一起被运牲口的闷罐车拉到遥远的山村里买掉了。买她的是一个年轻的瘸子男人,他们白天几个人监视着带她到迷宫一样的山林中干活,夜里就她锁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吃喝拉撒都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解决。那个同被拐来买在这里的女孩因为数次逃跑,已经被拷打折磨成了疯子。
但是梧桐——仍屡次逃跑,可是屡次被逮回来。有一天他们在山上干活歇息时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猪獾,恹恹的躺在地头儿,梧桐拿了干粮去喂它,还随手采几把草药给它缚上。瘸子母亲看到了却要要用锄头砸死它——小猪獾胖胖的肉肉可能勾起了老婆子的谗虫!梧桐本来蹲在一边的,看到他们举起锄头要砸小猪獾时,她弯腰用尽全部力气猛地朝瘸子母亲撞过去,把那个老婆子撞的倒退几十步跌倒在一块大山石上把腿摔折了,小猪獾趁乱自己蹒跚着逃走了。
那回她被瘸子狠狠打了一顿,可是后来她再上山干活也好,无数次逃跑也好总是能看到小猪獾灵巧的身影在自己左右跑动。'网罗电子书:。WRbook。'
几个月后要过年了,瘸子男人家开始在栅栏上、门框上贴红喜字——要她跟瘸子结婚了,先前瘸子一直在治病,所以拖到现在。
她开始拒绝下地干活,而且把他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来就摔!本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自己走的,可是一顿暴打过之后还是继续锁着,屋子里四壁空空,靠墙的地上铺着厚厚的草垫子给她当床,仅有一条破被子遮体。
绝望的她开始绝食,四五天后,几乎没有了气息,瘸子父母进来扒开她眼睛看了又看,最后气愤的踢打了一顿,放弃了治疗,商量着到半夜里,把她拉出去埋掉算了。也是老天有眼,那一晚上他们竟然忘了锁门,在前半夜她奇迹的醒过来——确切地说是被小猪獾悲戚的哀鸣叫醒过来,他们,一个在外面啃咬,一个在里面撕扯那栓门的布绳,咬的口中流血,撕的手指溃烂…。,那个半夜起来上茅厕的瘸子男人看到了这一切,他久久地注视着他们最后低头扔过来一根闪亮的小锯条,她割开了绳索就疯狂地跑啊!她不敢回头看那可怜的小家伙结局会怎样,她也不敢看瘸子男人,生怕她万一再后悔再要把她逮回去!她就那样在山路上一边大声哭叫着爸爸、妈妈……。一边奔跑,踩过荆棘,踩过锋利的山石、踩过软绵绵的蛇、斗过小野猪…。。,跑掉追赶她的狼群……。摔倒在一个泥潭里再也起不来了,她强迫自己喝下那冰冷肮脏的潭水,一个激灵又爬起来狂奔最后终于来到了山外的大路上,爬上一个停在路边的大货车后斗,心神一松就昏了过去,可说她才离龙潭又入虎穴。那个大车就是现在这一辆满是动物鲜血的魔窟。他们这样把她捆绑在担架上的把戏不知上演了多少次,无以数记的珍稀动物甚至羚羊,都被他们偷运出来加工后买掉——说是加工其实就是屠杀分割!
第二十五章:她是谁?
好了,现在我要走了。
不过,你们要去哪里呢?
我们……。想去…。。黑陶玩玩。
噢……那好吧,我在这山里怎说也来来回回几十趟比你们熟悉地形,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带路陪你们怎样?
好啊,那你知道泪湖在哪里吗?
泪湖………梧桐沉吟着,当然知道,幸亏你们碰上我,不然晚上是看不到它的!我知道一条近路,走吧带你们去。
梧桐伸手左右拉住他们的手——那手就是在担架上耷拉着的那只,出奇的冰冷寒彻。狸子跟胖胖心里都有些恐惧。但又不好意思撇开她,可是不到一会他们就浑身哆嗦着打起寒战wrshǚ。сōm,手臂竟然冷的要失去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