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离得远,加之牢房中光线昏暗,姜滢阮并未看清荆王面容,今日距离近了些,才发现他脸上也是新伤盖旧伤。
想来他这段时间在牢狱之中定是不好过。
进了这种地方,王侯将相都得脱一层皮,更何况这位还是国之罪臣,一次严刑就能要了他半条命,只因圣上暂无取他性命的意思,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荆王看出她眼中悲悯,冷笑一声开口道:“养尊数十载沦落至今,确实让人唏嘘。”
姜滢阮浅笑:“王爷误会了,我只是感慨天道不公,王爷的报应太过便宜了。”
荆王不由微愣,转而大声笑了:“好一个忠肝义胆的长宁郡主,果然不负你父之名!”
“王爷此番寻我应不是为了奉承我吧?”
“丫头,本王助你大仇得报你不该对本王说两句感谢之言吗?”
“萧氏罪孽深重,铲除罪人是众之所愿,怎能算我个人私仇?再说我与萧氏可无半毛钱关系。”
“怎么能说没有关系?你心上人的母亲,叫虞什么来着,不就是死于萧枫棉之手吗?后宫妃子不是意外身亡就是死于孱弱,这世间的女子哪有那么多天生短命的?”
姜滢阮默不作声。
荆王长叹一口气靠墙瘫坐,悠悠道:“清除萧氏,本王也算赎了一分罪过。”
“萧氏全族尽灭也抵不过良汴万数亡魂的一分一毫,王爷是如何有脸说得出这句话的?”
“这世上唯有时间和流水无法倒回,良汴之战已成定局,本王欠下的血债是几辈子也偿还不清的,临死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姜滢阮蹙眉:“圣上并未下王爷的死令。”
“如今这般,与死又有何异?”
“……”
“丫头,今日寻你过来是因本王倦了,想找一人说说话,狱中这些牛鬼蛇神都太无趣,还是你这般的黄毛小儿有些意思。”
“王爷觉得清闲?”
荆王摊摊手:“可不是吗?”
“那小女今日便陪王爷好好说说话”,姜滢阮眸色渐冷:“听闻王爷与慧王手足情深,可王爷此番将萧氏隐秘捅破,似乎也将慧王的安危置之事外了,不知王爷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疏忽?”
荆王沉默良久才答复道:“有意无意又有何差,目的都是一样的。”
“当然有差别,若是有意,那便说明王爷已对慧王心存隔阂,这一幕倒是我爱看的。”
“……”
“王爷,议政谋事我不懂,可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想得明白,王爷在良汴所囤的兵马是慧王提供的吧?包括与敌国勾连、借他国兵卒开道亦是慧王的主意。慧王鼓动王爷叛变之时王爷可有想过自己也被当了炮灰?”
荆王无言。
姜滢阮轻嗤:“看来王爷是明知自己被利用了,却还是义无反顾为兄奉献,王爷这段兄弟情当真是叫人感动。只可惜王爷眼中从不曾看到皇城龙椅上坐着的也是自己的血脉兄弟。”
“元裴升不过是胜在嫡出,论能力…”
荆王话没说完就被姜滢阮打断了:“论能力圣上也是当之无愧!对你们这些掌权者来说一把龙椅便是人生之要,可对于黎民百姓来说天下安定才是重中之重,圣上自继位以来虽非事事完美,可他至少保了中原太平二十余载。而王爷的好兄长慧王殿下呢?与自己亲弟弟的妻子暗通款曲不说,为了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甚至不惜摧毁一座城池!王爷帮着慧王闹得一出天下大乱,不就是为助元琛夺位吗?一个猪油蒙心的慧王还不够,如今还要助他妄念膨胀的儿子上位,王爷当真是眼睛瞎到心窝里去了!”
荆王也显了怒意:“小儿住嘴!”
姜滢阮冷笑:“不是王爷寻我来说话的吗?怎的这便不耐了?”